我把他扶到沙发上,他像木偶一眼任我摆布。当然这不排除是我动用力量的缘故。我去房间拿到纱布帮他包扎,绕着纱布时我轻轻问他:“疼么?”
沈和丞沉默了一会,他的眼无焦距的游移在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上。顿了顿,他还是回答了我。他说:“疼痛,使人清醒。”
“疼痛……使你认知到,你还活着。”
我的手一抖。不过几秒钟,我就笑着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可惜我感觉不到疼痛。”
沈和丞瞥了我一眼,淡淡回:“我也是。”
我给他扎了一个蝴蝶结,抬起头看到他淡茶色的眼眸,正注视着我,仿佛两颗宝石。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活着连死都不如。我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但他说的,确确实实是真心话。他是真的这么感觉的。于是我别开视线,不去看他,因为他不知道,与他相比,更悲惨的是我。
我才是那个真正的死人。
我对他说你好好休息,然后我就飘去了他的房间准备睡觉。然而,在我看到甩在他房门的那只仍在不住震动几下的手机时,我停住了脚步。我看了眼客厅,沈和丞在沙发上没动,于是我拾起那只手机,他居然……没设密码。
我犹豫了一会,打开了他的信息箱。
虽然我知道这么做是不道德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好奇心害死猫,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手。
我看到的第一条信息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来的,上面写的是‘你什么时候还债。’这条信息沈和丞没有回,然后还有很多个不同的号码,发来的都是些类似‘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整天借钱你知道还么’,‘打工的钱都够还什么,你爸妈的钱呢,都被你花光了么’诸如此类的话,其中还有条直接攻击沈和丞父母的,各种目不忍睹的信息,沈和丞直接就这个电话打了过去,也许这就是刚刚在客厅争论的那通。
看刚才沈和丞的样子,我知道除了这些事之外,他还另有隐情。否则他不会崩坏成这样,像一个早已崩溃的事物,又勉强堆凑起来,摇摇欲坠,那样的脆弱与不堪一击。
我飘进了客厅,沈和丞安安静静的睡在沙发上,一缕淡褐色的发落在他眉际,发烧扫过他细长的眼尾又滑了回去。他的呼吸尤其轻巧,几乎感觉不到。我把手机放回他的手侧,想了想,又拿了回来。
我不想让这些伤人的信息留在他身边。
起码现在,就让他安静的睡吧。
他睡的不是很安稳,眉头一直紧揪不放。我伸手盖上他的额头,他额前的发很柔软,似乎还散着一股淡香。
我舒开他的眉头,微笑:
“沈和丞……晚安。”
第二天我睁眼见到沈和丞,他手中握着本放在我枕边的手机,脸色并不是太好。我揉揉眼睛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刚想告诉他,沈和丞我昨天帮你把能关的灯,能关的电视、空调全都关掉了,我是不是很棒。他却先发制人,打断我的话,清冷冷的问:“你全都看到了?”
我犹豫着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微微蹙眉:“说实话。”
我于是诚实的点点头。
他没什么表情,转身就想离开,我拽住他,说:“沈和丞,你的事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沈和丞,我可以理解,如果你难过,可以和我说。”
他保持原来的姿势没动。“你不能。”
我有些急,我不太想就这么让他一路崩坏下去。
“沈和丞,你没必要让自己这么累。有时候看开点不是坏事,你……”
“如果你父母整天吵架,如果你父母在养你多年后无情的把你像扔垃圾一样甩掉,如果你父母除了一个空房子和一笔还不完的债留给你别的一无所有,如果你整天为了生计发愁,为了讨债提心吊胆,如果你整天过的是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沈和丞狠狠甩开我的手,回头时陡然拔高了音调,眼中苍凉碎的一塌糊涂:“你还能这么轻松的告诉我,不要让自己这么累,有时候看开点?!”
我被他说愣了,转瞬间一种心酸,委屈,不甘,痛苦统统涌上心头,如潮水般冲击着我那颗不存在的心,我倔强的仰起头,拼命忍住眼眶中滚烫的眼泪,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喊道:“可是沈和丞,我连父母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