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干的,你说清楚。”
张一清快断气时才决定供出:“是……是哭二哥……”一句话没说完头一歪魂归西天了。八易神想施救可惜慢了一步,不过所幸他临终说的半句话众人都听见了。
很出乎众人的意料,八易神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用平静得不能平静的口气说道:“无泪,你终于出手了,你让我如何向天下交代?”
这句话恐怕只有哭无泪能拈出其中的份量,他望着八易神的脸色,仿佛突然掉进冰窟窿——凉透了。
物极必反,一个人的意志也是如此。当哭无泪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时,他的心态由正面的最消极迅速转化到反面的顶峰——他突然挺出身与八易神面对面极为爽快地承认道:“元坤法师是我干掉的,因为他坏了我的大事,他将我雄心勃勃的计划毁于一旦,他罪有应得。”
哭无泪从罪恶源里滋发出猖狂的气焰激怒了芙蓉与小不悔,她俩泣不成声,冲上前去欲与他拼命,桑鸣及时拉住了她们,避免哭无泪狗急跳墙造成无谓的伤害。
八易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无泪,你瞒着我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可以不管,但你今天必须给芙蓉娘娘一个说法。”
哭无泪干脆破罐子破摔,放肆地狂笑道:“八易神,跟你出生入死数千年,从天上到天下,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今天就为这点鸡毛蒜皮要把我往死里整——其实我心里清楚,你们对我早有成见,恨不得我早死,怪不得上次我被这臭小子折断了手,你们谁也不同情我……”
难无破听不下去了:“二哥,你说哪儿去了,岔这么远干吗?”
哭无泪一听难无破的话更加火上加油,手指着他厉声训斥:“难无破,你别自以为聪明,爬到我头上占便宜,告诉你,把我惹火了,我可……”
“你欲怎样,好!你翅膀长硬了,羽毛丰满了,谁也管不了你,你想想清楚再说。”八易神气得浑身发抖,他突然意识到当初收哭无泪为徒本身就是个错误……
可惜,哭无泪还是不知轻重地回敬了一句:“八易神,别以为你身为师父就可以处处凌驾在我头上,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正躺在天河里洗澡,才不会搞得这么落魄。”
这句话是八易神认为最伤他心的话,也是他最终痛下决心的砝码。他一阵冷笑,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也就这么个笑声,笑无声、难无破却听出了不祥之兆。出于本能,他俩心头略生惶恐,但又不知什么原因,他俩均不想采取任何措施……
八易神目视着前方,幽怨地说:“无泪,你太令我失望了,当初收留你时本发现你有刚愎自用心胸狭窄的孤僻怪性,我力图想改变,但我失败了。你如此草菅人命违逆师意,自作主张,迟早会害了你自己……你走吧,寻一个能容你的地方永远也别回来。”
八易神作此决定,大出众人意料,就连哭无泪也没料到会如此绝情。他心中虽愤愤不平,但也无奈,遂收拾行装并带上残余的数十小童子踏出横山准备另起炉灶。
哭无泪的下场合该他自作自受,本也应吸取教训好生修行多积善果早日感化上苍,以达二度得道升天。可遗憾的是哭无泪非但不认识自己的错,反而将过失化为冤恨全推在横山师门头上,以致私心越来越重,直至在罪恶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无力自拔……
为了元坤法师一条命,死了一个张一清,赶了一个哭无泪。
横山的态度芙蓉不但满意,而且还感到一丝内疚,至此她对八易神的感觉有了质的转变,当然抛开桑鸣问题的前提下。
小不悔经此一劫老实多了,也许是成熟了,她拉了拉奉若神明的桑鸣悄声问道:“元坤法师还能救出来吗?”
桑鸣点点头问难无破:“法师压在哪个位置?”
难无破面露难色:“不瞒桑鸣,确实不知此事,更不知他压在哪座山下。”
桑鸣心急之下欲将对面的绵绵群山全部掀翻,以找出元坤法师。
难无破连忙阻止,并劝道:“万万使不得也,对面群山接天连地,延绵万里,内藏生灵无数,若要掀翻势必惊天动地,造成无数生灵涂炭,弊大于利也。”
芙蓉起先也希望桑鸣发神功救出元坤法师,可听到这层厉害关系,神经绷紧了,权衡利弊不得不忍痛阻止了桑鸣。
桑鸣本以为自己经三千年苦劫,此次重复天下应是所向披靡,直抵龙池山,但没想到还有难倒自己的事——他内疚地低下头,悲愤不已,既悲别人,也悲自己……
芙蓉扶住桑鸣,沉思着道:“元坤法师也许命该如此,虽去得悲惨,但倒也壮烈。他是第一个为求雨大业牺牲的人,死得比横山还重,不枉他的一世英名。”边说着朝对面群山跪了下去,桑鸣、小不悔跟着跪在地上齐声祭奠了元坤法师,以平心中愧意。
祭奠完后,桑鸣再次催促芙蓉上路。
芙蓉无奈,只得带上小不悔辞别众人下了横山。
桑鸣强忍心中不快送走了芙蓉俩,直到看不见影子才长叹一声,转过身问道:“八易神,娘娘已经走了,我也留下了,你意欲何为明说吧。”
八易神肃穆着脸,显然还没从哭无泪事件的阴影中走出,盯了桑鸣好一阵才悠悠说道:“桑鸣,希人的事与你并没关系,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卷进来,你要走也很简单,只要将希人引出来或者说出他的行踪……”
桑鸣早料到这些伎俩,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八易神话头:“这做不到,我身负保护娘娘大驾的使命,你与我师父之间的恩怨别缠住我……”
八易神瞪了眼,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不与我合作?”
“凡涉及师父的事,无可奉告。”
桑鸣说得斩钉截铁。八易神难堪了,他抽搐着脸上肌肉——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而且还笑得很灿烂很轻松:“既如此,那我们赌一把如何,你若赢了,我立即放你走,从今往后绝不再找你。不过你若输了,得无条件答应我刚才的要求。”
这话说得笑眯眯,但在桑鸣看来这是笑里藏刀——内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桑鸣也没往最坏的地方想,而且他自忖凭自己三千年的阴阳绝学不怕八易神玩弄伎俩,这样一想心里十分坦然,爽快地答道:“说话算话?”
“我八易也算你的师辈,难道会骗你不成。”看到桑鸣点头应允,八易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随即招过笑无声、难无破两个仅存的弟子耳语了一番,两弟子领命而去。
桑鸣觉得不对劲,正欲发问。
八易神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开赌,你先息上一夜如何?”
桑鸣不耐烦回道:“夕阳刚落,余光足够,若不然烦请太阳神出来照一下也无妨,为何要等到明日浪费光阴!”
八易神摇头道:“赌局布置复杂,他们已去准备,最快也要明天凌晨,何必在乎这一夜呢。”
桑鸣无奈,只得跟八易神走,转了两个弯到了一座小单房,八易神又吩咐了几句径自离去。
这间小单房一门一窗,大不过斗——名符其实的寒舍也,对这些桑鸣也未多想,苦笑一声走了进去,老老实实找了个地方想休整一下,明日好对付事关师父命运的赌阵。
……没多大会儿,忽然一阵“嗦嗦”响声将已迷糊的桑鸣惊醒,四下一望并没发现什么异物。正疑惑着,忽感到吸气吐气间从喉口至丹田压抑得很。
桑鸣这才发现屋子变小了,原先的门窗不见了——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中八易疙瘩计了,这石头怎么如此歹毒……
然而没容他多想,屋外起了火光。桑鸣大急,使开手脚竭力挣扎,哪知这鸟屋一遇火却变软了,软得粘乎乎,手脚碰上粘乎得很,更施不开手脚。
恰在此时,传来八易神兴灾乐祸的笑声:“桑鸣,你快将希人行踪说出来,否则,我的‘降魔胶屋’永远送给你了,它会胶入肌肤,腐蚀至骨髓……你纵有翻天之功也救不了自己……”
桑鸣闻言,气得心肺欲炸,拼命又是一通折腾,果然越挣扎越不能动弹。原来这鸟屋里外一应物件全是胶做的……他的手、脚与躯体几乎粘成一团……全身麻、烫难忍……桑鸣无奈,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厉声喝道:“八易疙瘩,你枉有仙家修为,我看在师父脸上与你客气,你就玩得下这等伎俩……待我出来,非扫了你横山不可……”
对桑鸣的“危言”八易神根本不当回事,因为他太自信自己设计的软磨硬攻计划,此时他正忙碌着加大柴火狂烧,一边烧一边吆喝道:“桑鸣,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否则让你永世不能翻身。”说罢又叮嘱笑无声、难无破:“你俩在此好生看管,‘降魔胶屋’遇火会生瘅气侵袭对方体内,使之乏力,并还会生出胶体粘住对方使之不能动弹,不过这小子修为极强毅力又好,我怕凭此还诈不出他口中话。我得去西天一趟。”
就这样,桑鸣在‘降魔胶屋’里被烟熏、被火烤……慢慢地无力挣扎了……所幸已修得真身,虽痛苦难熬但不至于伤身,迷糊之际曾想到云丝帽,但不幸的是嘴也给该死的胶粘牢了,别说喊,就是哼也哼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