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说的很诚恳。
他确实老了。
或许他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甘的。
毕竟付出了如此沉重的代价,无数次阴谋算计,才一步步成为九千岁。
一个人一旦渐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时,你若是想让他下来,哪怕只是下来几步,他也无法接受。
因为人的欲望是无穷的。
唯有少数人,才能在审时度势之下,保持着最后一丝的理智,做出不坏的选择。
魏忠贤现在之所以抛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趁着自己还有一些影响和权势,与其说是托付儿子,不如说是做最后一笔交易。
当然,他不怕张静一不接受这个交易,因为张静一不需要付出什么,但是一定能从他的身上得到收获。
自古外臣都希望在内廷之中得到一个可靠的盟友,诚如张居正与冯保一般。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确保自己有一个稳固的大后方,而后全力去对付朝内外的敌人。
张静一瞬间明白了魏忠贤的心思,他笑了笑,道:“魏良卿……历来和我和睦,我也很看重魏贤侄,他性子至善,确实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不妨让他做一些实事吧,以我之见……不妨先去东林军校中读一两年书,当然,主要是进修,不是真的入学,先看有什么特长,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其实若是真给一个乌纱帽,想来以魏哥的能耐,早就给了,之所以让他在家,其实也是担心他无法承担大任而已。可去了东林不同,一方面可以结识一些同道之人,另外一方面,将来或可培养自己的特长,你看如何?”
魏忠贤也笑了笑,他要的是入学和官职吗?
开玩笑,这个对魏忠贤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他魏忠贤莫说是从前,哪怕是现在也能影响一个尚书甚至是内阁大学士的前途,何况是安置自己的儿子?
不过张静一的回答让他满意,因为张静一很认真的考虑了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张静一的态度,张静一表现得很上心,这就足够了。
于是魏忠贤道:“这些咱不管,咱将儿子托付给你,你自个儿斟酌着办,你便是觉得他是个蠢材,让他去给你张静一看大门,咱也认了。”
这意思便很明显了。
你自己关照着吧。
张静一倒是认真起来:“请魏哥放心,有我张静一一口吃的,就饿不着魏良卿。”
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魏忠贤大喜,随即语重心长地道:“哎……真是黄粱一梦啊,你可知道,咱当初入宫的时候,满心想着的是,咱不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宦官,定要想方设法,做一个人人都要敬畏的人,这些年来,咱为了这个……真是呕心沥血,不怕你笑话,当初为了争一个位子,讨人喜欢,咱有时好几宿都睡不着,为何?怕错失良机啊。”
“像咱这样低贱的人,老天爷怎么能青睐呢?生来就是如此,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不过咱终究还是有几分运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可是万万没想到,临到了这个时候,却突然发现,雄心壮志,竟也无用了,罢罢罢,不去想这些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尤其是你,张老弟,你是咱见过最有本事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本来,咱其实是不会轻信于人的,你自己也清楚宫里是什么地方,宫里既靠近权力的中枢,可换一个角度,却也是最残酷的地方。陛下的一个起心动念,就能教人万劫不复,也可让人顿时成为人上人,这样的地方……你想想看,那紫禁城里任何一间屋子里,都充斥着算计,若是还能轻信别人,咱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不过啊……咱信得过你,知道为何吗?”
张静一想了想道:“因为我老实本分?”
魏忠贤摇头,板着脸道:“因为陛下信得过你?”
“这……”
魏忠贤认真地道:“你还真以为陛下是糊涂虫?陛下这个人或许贪玩,或许心术未必在正经事上,可是看人却是极准的,他对你信的过,咱就自然信得过。你不要小看陛下,咱见过的聪明人和蠢人是数都数不清,可论天份,没几个及得上陛下的。”
“受教了。”张静一则也认真的回应。
魏忠贤又接着道:“还有一件事,太子的年纪已日渐大了,宫里现在在挑选人伺候太子,咱左思右想,你那干儿子张顺,倒也是一个实在人,因此……打算推举他去,将来让他去东宫伴驾吧。”
他说的很轻描淡写。
可张静一顿时就明白了这话外之音了。
在东宫给太子做伴的,几乎都是未来宫中的司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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