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车厢里的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可秦默面上的神情,却依旧像一潭不起任何涟漪的池水,连眸中的波光,也没有丝毫的闪动。
秦衍似有些泄气,却仍心有不甘地紧盯着秦默面上神情。
秦默凉凉转了目光看向他,“阿衍,最近太学的功课莫不是很闲?你都有闲情东想西想起来了。”
秦衍神情沉郁,若有所思,片刻,才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阿兄为何不回答我方才的话?”
“子虚乌有的事,有什么好回答的?”秦默淡淡反问,“阿衍,你若是对此事这么感兴趣,我不妨告诉你,我虽然不娶王韵,但秦家与王家的婚约并未解除,你说,祖父会让人谁与王家联姻呢?”
秦衍面色一沉,面上黑得跟墨似的,抬眼直勾勾盯着秦默,“阿兄这话是何意?”
秦默淡淡一笑,“阿衍,你如今也已十八,说起来,与王韵的年纪倒是般配得很。你觉得,以母亲的性子,会不会去同宗主讲,将这和亲人选直接换成你?”
秦衍眸中怒气沉沉,睨一眼秦默,似负气一般说了句,“阿兄,你不要的东西,我必然也不会要!”说话间,语声中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阴翳和狠辣。
秦默淡淡一笑,不再言语,车内一片寂静。
两人心思各异间,牛车已驶回了秦府。
秦衍也不看秦默,径直甩袖下了车,怒气冲冲朝秦府里头冲去。
身后的秦默目送着他进府的身影,墨瞳微眯,眸底一抹深色闪过。很快,他收回目光,闲庭信步般迈进了府内。
而此时,公仪音的车辇还行在回府的路上。她端坐车中,眉头微蹙,想着方才秦衍说的话,一时有些心烦。
“殿下,方才秦十二郎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晓得您先前扮男装入延尉寺的事了?”阿灵担忧地开口问道。
“嗯。”公仪音语气沉沉地点了点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听方才秦衍那口气,似乎早就知道她重华帝姬的身份了。而他刚刚那些话,听着就像是在试探她和秦默的关系。这么一想,不由有些心惊。
秦衍此人,着实有些棘手。
无论是宇文渊还是王泓,虽然也有些难对付,但自己好歹知道他们意欲何为,这样也能大致有个心理准备。可秦衍,她却琢磨不透他如此关注和针对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思及此,不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公仪音这般想着,这才稍稍定了心。
一路无话行至府中不提。
*
过了两日,公仪音正准备入宫看望安帝,却听得前院女婢来报说延尉寺来人了。她不由一怔,延尉寺这个时候派人过来会有什么事?
想到这,不由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来报的女婢微微一福,“是延尉寺秦寺卿。”
秦默?他怎么过来了?前两日才被秦衍怀疑他二人的关系,以他的谨慎,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才是。
“可有说是何事?”
女婢摇摇头,“来报之人没有细说,只说秦寺卿有事情殿下出府一趟,若殿下无事,请殿下准备好之后出府一见。”
见她说得神秘,公仪音不由起了几分疑惑,不知秦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想了想,稍作打扮之后按下心中纳闷,与阿灵阿素说了一声,自行出了府。
一出府,果然瞧见延尉寺熟悉的车撵停在帝姬府门口,玉色锦帘下垂,遮住车内之人的容颜,但空气中隐隐漂浮着秦默身上令人熟悉的幽香。公仪音的内心,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丝欢喜,脚步加快,奔到车前。
驭车的衙役见公仪音迎了出来,低声对着车内通禀道,“九郎,帝姬出来了。”
很快,车帘被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挑起,紧接着,秦默熟悉俊雅的容颜从玉色锦帘后露了出来。
“阿音。”他眉眼带笑看向公仪音,浅浅唤道。
虽然周围没有旁人,可到底是在外面,秦默这般缱绻叫来,还是让公仪音微微红了脸,点点头道,“你来找我有事吗?”
“阿音今日可有空?”
公仪音又是点头,“本来今日想入宫的,不过还未同父皇讲。你若有事找我的话我就先不进宫了。”
“那……随我去个地方可好?”秦默语声温柔宁淡,看向公仪音的目光每每带着足以让人深溺其中的幽光。
“好。”公仪音怔怔点了头,被秦默轻轻拉上了车。待她坐定,牛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我们这是去哪啊?”公仪音看向秦默,好奇问道。
秦默浅浅微笑,眸中一抹细微的狡黠,“到了便知道了。”
见他有意卖关子,公仪音只得按下心中的纳闷,掀开车窗帘朝外头瞧了瞧,不由微微皱了眉头,看这行驶反向,似乎是朝城郊驶去?
不过……好端端的,去城郊做什么?
这么一想,心中愈发纳闷起来。
只是见秦默似有心给她个“惊喜”,便知趣地没有多问。脑中闪过前两日遇到秦衍之事,心中仍有些不放心,抬眸凝视着秦默道,“阿默,秦十二郎……是不是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秦默眉一挑,眼中一抹戏谑之意,紧紧凝视着公仪音水波清浅的眼睛,“阿音,我们是什么关系?”
公仪音脸微红,攥了攥衣角有些羞赧。
片刻,才抬头睨秦默一眼,语声娇脆,“我在同你说正事呢,你怎么这般不正经。”
秦默低低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沉稳清朗,并无半分担忧之色,“阿音放心吧,十二那边有我看着,不会翻出什么风浪来的。”
公仪音撇撇嘴,目光悠悠然看向窗外,“说起来我着实有些不解。我同秦衍之前并无交集,但为何我总觉得他对我有种莫名的敌对之意?”
秦默的笑容淡了淡,眸中闪过一丝深色,朦胧的眼神看着公仪音精致的侧颜,面上神情捉摸不透。良久,才别开目光,垂首不语。
公仪音久未听到秦默的回话,诧异地转了头朝他看去,正好撞见秦默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也是一愣,“阿默,怎么了?我方才那话有什么不妥么?”
秦默微微摇摇头,“阿音,十二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他也不过只是怀疑罢了,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更何况,他最近怕是有得忙了。”
听出秦默话中有话,公仪音不由好奇道,“怎么了?为何说他有得忙了?”
秦默看向公仪音,双眸微眯,颊边难得一丝狭促之意,眼角飞曳,声音清啭,“自然是我给他找了些事做了。”
“什么……”公仪音刚待追问,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诧异地抬了头,“你莫不是……说服秦氏宗主将联姻人选换成秦衍了?”秦衍比秦默不过小三岁,这样想来,与王韵的年纪应该更为相配才是。
秦默翘了翘唇角,“聪明。”
公仪音撇撇嘴,定定瞧着面上似笼了一层薄雾的秦默,慨叹一声,“阿默,我觉得,这世上应该没人想要与你为敌。”
秦默轻笑一声,伸手将公仪音搂入怀中,清朗的声音自公仪音头顶传来,“阿音为何这么说?”
听出他话中隐隐的笑意,公仪音知道他明明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偏偏想要听自己再多夸他几句,不由眼眸一垂,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别看秦默平日里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可偶尔也会有些小孩子心性。既然这样,她就配合配合吧。
思及此,勾了勾唇道,“你想啊,对手走一步,你已经想了四五步之远,早就将对手的一举一动分析得透彻明了。与你为敌,还有什么获胜的可能性?”
头顶的声音愈发带了些笑意,“原来我在阿音心中这么厉害。”
公仪音依在他坏中,听着他有力而规律的心跳,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那日安帝对秦默的评价,以及他未说出口的那一句话。
若是有一天,士族和皇族站在了对立面,她和秦默该何去何从?
似是感到公仪音的情绪突然之间低了下去,秦默搂在她肩头的手收了收,悠悠语声在她耳边响起,“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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