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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一片好心,只是她们二人所想,却相去甚远。
她并非经不住事,也并非承受不住这所谓“真相”。
她只是接受不了,带给她这般真相的,是她袒露心迹、倾尽全力以待的至亲。
*
“我女之嫁,凤翥鸾翔,我女之行,山遥水长……”
“渺渺,此番一别,许要经年不能再见,后宫多变,万要保重自身,不求富贵荣华,只愿安稳度日。”
“为父老了,所幸你哥哥年轻有为,大有可期,待有加官进爵之日,我父女兄妹三人若得天恩垂幸,或有再见之时。”
“渺渺……为父只愿你得偿所愿,一世安乐。”
沈如烟坐在床榻上,双手环膝,下巴抵着胳膊,发红的双眼怔怔看着前方,却没有焦点。
离开江宁来京选秀时,父亲一直送自己到城郊十里亭外,那时看着他满面不舍与殷切,她红了双眼,哭的不能自已。
得偿所愿。
好一个得偿所愿。
谆谆嘱咐犹在耳边,如今再想起那张自幼崇拜尊敬的面容时,她失望心寒之余,却依然不争气的想念挂怀。
放不下,舍不下。
她舍不下的又岂是荣华。
泪意涌上眼眸,毫无阻碍地夺眶而出,委屈难言自扯得生疼的心内腾然升起,与眼泪同样一泄如注般喷发出来。
沈如烟不可抑制的痛哭出声,悲戚呜咽间的委屈叫闻声而来的沉香二人红了眼睛,心疼不已。
这次沉香没有匆匆上前安慰。
她知道这时候的沈如烟最需要自己消化消解,谁都帮不了,劝不住。
月上中天,寒冬凛冽。
殿内温暖如春,却暖不热人犹如外头冰雪般寒凉的心。
许久后,沈如烟终于渐渐止了哭声,略微平静了些。
她抬眼看见一直站在门外的沉香和沉雪,动了动唇,开口声音却沙哑干涩:“怎得站在外头?”
沉香悄悄擦了擦眼泪,上前为她倒了一杯水。
沈如烟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这才感觉嗓子好受许多。
“主子,这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天大的事,哭过一场便也够了,切莫钻了牛角尖去。”沉香声音也有一丝哽咽。
沈如烟扯了扯唇,发现笑不出来后,便歇了心思,淡道:“我心大得很,这点子事儿算什么!”
她只是……只是有些心寒,更有些自嘲罢了。
她没法骗自己父亲当真不知道去母留子的事,想起选秀前夕,他屡屡欲言又止,不忍似又坚定下来的神色,她却天真的以为是那不舍,当下便彻夜不眠,绣了好些剑套荷包给他,又抄了些书留给哥哥,以慰思念。
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他却只字不提。
是担心说出来后自己会拒绝选秀么?
大概是吧,她一向以利为先,又将自己看的极重,荣华与性命只能择其一时,自是后者更重要。
她自嘲一笑。
她自私惜命不假,可若同血脉至亲比起来,性命又算得什么?
对她据实以告又如何?
即便他说清楚,需要用她一身去博家族坦荡未来,换兄长光明前程……
她愿意的。
他们是血脉至亲,父亲养她无忧安逸,长大成人,兄长教她明德知礼,诗书满腹,她一身血肉学识皆仰承他们。
便是还给他们又如何?
却无人信她。
沈如烟顿了半晌,轻声问:“你们说,哥哥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