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小的可怜,连转个身都困难,墙上钉了一枚钉子,挂着一个看上去很土的圆形镜子。下面是一排挂钩,挂着几条劣质毛巾。地面没有扑瓷砖,只简单地用水泥砌成,地面浸着水,散发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水臭味。整个卫生间只有一个蹲便器和一个水龙头,连盥洗盆都没有,得蹲下来接水。
他看了一眼水龙头下面放着的塑料盆,表面黏着一层黑腻的污垢。沈嘉故不至于有洁癖,但是脏成这样让他无法接受。他在脸盆边找出一把也不算干净的毛刷,将就着刷了起来,结果用力一猛,就把塑料盆弄破了。
沈嘉故蹲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捧着破了个洞的塑料盆。“爸爸。”小孩站在边上无辜地看着他,沈爸爸无辜地回望过去,心想:如果蔚山在这就好了……
他招招手让小盆友过来,打开水龙头,索性就这么直接给小朋友洗澡。幸好天气还算暖和,就这么洗澡也不会冻着。沈嘉故溅得满身是水,感慨不已,自己第一次伺候一个孩子居然是不认识的——他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没被自己这么伺候过。
给小朋友洗完澡,沈嘉故回去房间,开始打扫整理。这套房子只有卧室和卫生间,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落满灰尘的电风扇。装垃圾用掉了五个垃圾袋,沈嘉故先把鼓满的垃圾袋放在门口。因为没有拖把,他就找了一块抹布擦地。
小孩从床上跳下来,“爸爸我来做吧。”沈嘉故不大会擦地,抹布蘸满了水也不拧,弄的地上湿漉漉的打滑。小孩跑出几步就跌了一脚,坐在地上又不敢哭。
沈嘉故过去把他抱起来,两条小白腿的膝盖上摔出淤青。“你别做,让我来。”他半蹲在床边,看着这个刚认识的小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就是对他心生喜欢。
一场扫除下来,沈爸爸累的腰酸背痛,两眼发花,虚弱地回顾,悲伤的发现自己劳动成果还不怎么显著。
他带着一身灰尘进到卫生间,脱了衣服,蹲在地上给自己擦澡,一边擦一遍臊——不体面啊!!!
沈嘉故把头发洗干净都往后撩,去照镜子,这下可清楚多了。他像是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微微直起身。
不可能。
这不可能。
刹那间,头疼仿佛匆匆袭来。他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茫白的漩涡之中,理智的丝线被搅乱,打成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然后,他在柜子里翻出了刀片和剃须膏。
刮干净胡子,沈嘉故拿着镜子看了很久。
镜子里的人就算打理整洁了也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眼窝深陷,两颊无肉,刚从戒毒所出来似的。
——不,不会是他!怎么可能是他呢?
沈嘉故失魂落魄在床边坐了很久。夜风穿过窗户上的破洞吹进房间,午夜的月光一片惨白。他沉默了很久,才涩涩地开口,问像个小尾巴怯生生跟在自己边上的小孩,“你爸爸叫什么?”
或许是被沈嘉故过分的认真吓到,小孩黑幽幽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茫然,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回答,“我、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个叔叔,来叫爸爸去上班的时候,都是喊‘老鬼’。”
沈嘉故像是卸下一口气,他抹了一把脸,碰到伤口,隐隐的痛。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抽屉深处躺着一本薄薄的暗红色的小簿子,打开一看——
姓名:沈错
出生年月:198x年x月x日
学历:高中
……
除了出生时间,什么都对不上。
——这个人是我儿子?
沈嘉故按了按太阳穴,侧过头,不经意看到床头有一张透明的塑料纸,上面沾着一点白色的粉末。
小孩走过来,担心地说,“爸爸,别吃那个了。你每次吃了都要生病的。”
沈嘉故猛地意识到这白色的粉末是什么,触电般将塑料纸扔了出去,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一张小小的纸片。
他在枕头下面翻出一部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日期感到恍惚难受——距离他和儿子吵架,已经过去了五年多。
沈嘉故哑着嗓子问,“爸爸有没有说过关于爷爷的事?”
小孩乖巧地回答,“说过。爸爸说过爷爷死了。爸爸,什么是‘死了’?……爸爸,你怎么哭了?”
吸毒?打小孩?
——这个人渣真是我儿子?
“我”死的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沈嘉故慢慢地跪了下去,抱着头,重重地磕在床沿上。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傍晚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