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Y市。
沈嘉故是被吵醒的。
小孩子软糯可怜的哭声,时有时无地响着,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脑袋里,像是连绵不绝的海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神经,一阵阵刺痛。
气势汹汹的拍门声陡然插了进来——“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睡觉了!听见没有!管管你家孩子!天天半夜都鬼哭狼嚎的烦不烦?有点素质行不行?”
沈嘉故只觉得瘫软无力,动一动手指都能抽出全身力气。他刚刚艰难地抬起身,一个光屁股小孩迅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又把他压了回去,骨头简直被撞散,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他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头疼的不行,眼前的东西也晃悠着带一串影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晰起来。
光屁股小孩看到他醒过来也不哭了,窝在他怀里像只小猫一样呜呜咽咽地叫唤,他下意识地抚摸孩子的后背。
“别再吵了啊!管好你家孩子!”
“妈的不骂你就不知道轻一点!什么素质!管个孩子也不会!大半夜的嚎什么嚎?”
“天天哭天天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爹死妈了呢!”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硬邦邦的床板硌得慌,沈嘉故起身,坐到床边,刚把脚放到地上,就踢到了什么东西,叮呤当啷响起一片,他低头一看,满地的啤酒瓶。床边隔了几步的地方摆着一个矮矮的玻璃茶几,看上去颇为劣质,上面散着食品包装袋、刨下来已经发黑的果皮、吃剩了还有汤水的方便面桶。茶几边上倒是有个套着垃圾袋的塑料篓,里面的垃圾已经满出来了,臭烘烘的围着一团小虫子。
沈嘉故想,难怪房间里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
但是,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沈嘉故扶着额头想了好一会儿,依稀记得自己在公司和儿子吵架,儿子要跑,他追了出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心脏病发,好像……是摔了下去。
不对啊,那我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啊,怎么会在这个乱糟糟的地方?沈嘉故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蜷缩在他怀里的光屁股小孩抽着鼻涕轻轻喊了一句:“爸爸。”
沈嘉故如遭雷击,低头看这个小孩,三四岁的年纪,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套着一件污七八糟的儿童T恤,还没穿裤子。这小孩生的还不错,乌鸦鸦的黑头发,滴溜圆的大眼睛,但是粉嫩嫩的小脸上涕泗横流实在不体面,沈嘉故颇为嫌弃,“——我是你爸爸?”
小孩听到这话一扁嘴巴又要哭起来,沈嘉故慌急急把他抱起来哄,他惯是抱不来小孩,只用两只手叉着小孩的腋下把人举起来,惊恐地说,“别哭别哭。”
怎么办?怎么办?蔚山,蔚山,快点过来帮我抱小孩!
小孩倒是听话,让他不哭就不哭了,只一抽一抽地看着他,比沈嘉故还惊恐,他打了个嗝,颤抖着说,“我、我不哭了,呜,爸、爸爸你不要打我。”
沈嘉故愣了愣,一撩他的衣服,圆圆的小屁股上是青紫的淤痕,手掌印的形状表明这显然是被人扇了的。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孩子受的伤不止这些,一掀衣服果然如此,细细的手腕上暗红的痕迹,他可以想象曾经有人非常用力钳着这细细的手腕,几乎要把它拗断。
这当的什么爸爸?沈嘉故出离愤怒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沈嘉故隐忍未发的怒火,小孩瑟瑟发抖,呜咽着说,“爸爸,宝宝很乖,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沈嘉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这个孩子给吓到了,他松开拧在一起的眉毛,叹气,让自己尽可能和悦一些,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搂到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背脊,“别怕,别怕,我不打你。”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嘴边是扎手的胡髭,好像有点不对……自己的脸是这样的吗?沈嘉故问怀里的孩子,“你知道哪里有镜子吗?”
小孩给他指了房间里的一道门,沈嘉故走过去打开门,是一间逼仄肮脏的卫生间,墙上挂着一面镜子,他凑过去,镜子上出现一张陌生的脸,肤色如吸血鬼般苍白,黑色的头发蓬乱油腻,左眼上一圈淤青,嘴巴也有伤痕,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过了……不,也不是完全陌生,看上去似乎有点眼熟,可一时之间,沈嘉故又分辨不出到底是谁。但是,不管这是谁,都不会是他自己。
他怎么可能这么不体面。
小朋友黏着沈嘉故,沈嘉故很嫌弃,“你好脏啊……”
一听他的话,小朋友又要哭。
真是爱哭包。沈嘉故再次受惊吓,拿出大家长的气势来,威胁似的说,“你别哭,我给你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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