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几岁就敢在军前杀人,于朝中眼也不眨就给阁老下绊子的狠角色。”尤行志轻笑道:“便是我也要忌惮他三分。”
“书生而已。”胡三娘撇嘴道:“什么样儿的神气人儿奴没见过,几鞭子下去,祖宗都肯叫。”
“缁衣卫的狱中他也去过。”尤行志轻叹道:“你没见过真正的士大夫,不知道厉害。”
“奴的父亲是布政使。”胡三娘道。
能被区区海商拿捏住的布政使,尤行志心中腹诽,转言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就等着大人的消息了。”胡三娘点头道。
“不要急,时机到了自然告诉你。”尤行志嘱咐道:“沈栗那边你看紧些。”
“市舶司那么多人,大人怎么只盯着这一个。”胡三娘奇道。
尤行志但笑不语。
转眼便将到姜寒行刑之日。
朝廷倒了一任布政使,对平民百姓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法场上一场热闹。
真正受震动的,是龄州上下官吏。
应如是到任,原姜寒的嫡系人马均被拿下,侥幸没被波及到也是心惊胆战。皇帝下令就地处斩姜寒,就叫龄州官员看着,其中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有分享红利的安抚,有律法的震慑,各衙门对市舶司又高看了一眼。如今市舶司衙下的书吏们可谓春风的意。自然,作为沈栗的庶姑父,又有救了于枕长子之功的古逸芝更加意气风发,与往日在文彦书院混日子时完全判若两人。
可惜古逸节却没心情分享兄长的喜悦。
古逸芝越是扬眉吐气,古逸节越是愁眉苦脸。岳父眼看就要被处斩,他虽逃过一劫,却也被判罚了一大笔银钱。差点将家底掏空,原攒着些私房银子也尽数填进去,生活顿显拮据。以前家中是指着古逸节这房过日子,现下颠倒过来。由古逸芝的俸禄、红利支撑公中用度。
古逸节发现姜氏开始偷偷变卖嫁妆,原还感动、羞愧,以为妻子要拿来家用,好歹撑撑门面,教自己在父兄面前不至于太过丢脸。只是妻子的嫁妆渐渐减少,这银钱却踪影全无。
嫁妆是女子私产,古逸节踌躇了几天,方赧然开口询问。
姜氏道:“妾身每日里为父亲进香许愿,自是耗费银钱。近日还想着请上一盏长明灯,捐些香火钱呢。”
拜的什么佛要这么些银子,还要动用嫁妆?
姜氏哭骂道:“父亲就要去了,妾身想着多为他筹谋来世,怎么就碍了郎君的眼?难道说家里如今又要动用媳妇的嫁妆吗?”
古逸节又气由惭,问不下去了。
姜氏原算是低嫁,家里困窘时又用过媳妇的嫁妆,因此古逸节在妻子面前到底有些气短。如今姜氏偏拿着这个话头来刺他。
古逸节叹息道:“为夫知你心里有怨气,只是皇上金口玉言判了斩,谁还能过挽回?儿子还小,内弟也要咱们照拂,你……你且想想吧。”
姜氏默然不语。
闹过这一场,姜氏仿佛想开了,不再与丈夫争论,只去进香越发殷勤。古逸节只道妻子有个寄托也好,至少家里安静些。
姜氏和古冰容每日里凑在一起神神叨叨,难免忽略儿子。古墨与自然察觉异样,母亲冷落,父母疏离,孩子难免心中不安。去问父亲,古逸节怒道:“你母亲疯癫了。”
古逸节只是气话,不防儿子被姜氏大闹沈栗那一出惊着了,如今真有几分相信。
回港的商船渐多,又要推动剿匪之事,沈栗近来越发忙碌。好容易逢上沐休之日,难得清闲一回。用罢早饭,慢慢踱步,从客院晃到花园,正要回转,迎头碰上了古冰容。
她是打哪儿钻出来的?香栀惊了一跳。
真的应该搬出去了。沈栗心下喟叹。
“表妹怎么不带丫头?”沈栗柔声道:“也没个端茶递水的。”
古冰容扯了扯嘴角:“我有话要与表兄说。”
沈栗顿了顿,轻声道:“眼看乌云遮日,冷风渐起,花园中不宜久留,咱们去姑母那里坐着说?”
香栀一颗心落地。好!到姑太太面前去,看表姑娘还怎么纠缠少爷。
“不,”古冰容咬唇道:“我要与表兄单独说。”
“怕是有碍表妹闺誉。”沈栗摇头道:“既如此,为兄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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