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雍贝勒府上都会给个交代的。不要牵连到我们毓庆宫就好。”
太子“嗯”一声,没有表示满意,也没有表示不满意。
弘皙踌躇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儿子在意的是定贝勒,经此一事,他是否会与雍贝勒关系更加亲密?定贝勒武功高强,且其行医多年,善缘颇广,至此又是一桩。是否……该压上一压?”
太子抬起眼皮,眼神有些空洞,又有些复杂,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道:“你像我年轻的时候。”
弘皙愣了愣,笑着恭维道:“能够肖似阿玛,是儿子的荣幸。”
“呵。”太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笑,旋即语气变得凌厉,“你操这个心干嘛?小小年纪就想着阴谋诡计,不走正道!今儿二十张大字写了吗?一百遍书背了吗?五十支箭射了吗?你是凭着这些个在皇帝面前邀宠的,而不是凭你能打压叔伯在皇帝面前受宠。”
弘皙能说什么,只能受教。只是临走前他还有些不甘心,补充道:“皇玛法听说了定贝勒救弘晖一事,似是有意将部分禁军交于他。”
说到禁军,太子可就不困了。这可是老爷子的心腹要害,直郡王和他都没能将手伸进去的地方。“你确定?”
弘皙说话还是比较谨慎的,只是陈述。“彼时儿子正在御前伴驾,皇玛法问儿子情况可属实,儿子据实报了。皇玛法言:‘八贝勒养尊多年,没荒废武艺,朕心甚慰。’又问:‘禁军副统领昆都守孝期还未满乎?’仆从答曰:‘昆都守孝不过两月,时日尚早,可要夺情?’皇玛法摇头不应。”
这就是有将这个空缺出来的副职给老八的意向了。虽说圣心难测,也许又是老爷子虚晃一枪,但是这么要紧的职务,太子一系是真不想落到底下的弟弟手里。兵部已经被纳兰性德把持着了,领九城兵马司的阿灵阿又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八旗佐领更不用说,都是分给各个王爷贝勒的。如果禁军再倒向皇子那一侧,真就是里里外外沾点兵权的都是毓庆宫的敌人了。
皇帝对于“皇子领兵权”的倾向,不光是让太子心寒,就连才刚刚懂事起来的弘皙,都觉得喉头似有什么东西堵着。
但是熟读史书的父子俩也明白,历史上就没有领兵权的太子,非要举例子的话,就是唐玄宗的太子李亨,在安史之乱中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接过了平叛和收复京城的重任。后面的故事也很顺理成章,李亨还没收复京师呢,就在朔方军大本营登基称帝了,直接封了老爹李隆基升职当太上皇。
有着这样的先例在,“太子不掌兵”这件事,几乎是脑子正常的皇帝的共识。同时,也是历代太子痛苦的根源之一。
太子眼神晦暗,他看着儿子心事重重又显得稚嫩的脸,觉得命运仿佛是一个轮回。无论是他自己也好,弘皙也好,似乎是离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那么近,又仿佛是那么远。他也许是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团在被子里疯狂嫉妒六弟的自己,也许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你讨厌老八?为父帮你对付他就是了。”太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什么孩子惊马了呀,什么后宅不宁了呀,最近这些个小打小闹,真是越来越不入流了。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女人杀了可以再娶,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是伤不到皇子的,纯粹恶心人罢了。啊,当然老八是个例外,但哪怕是死了老婆,孤也怀疑他能终身不续弦,继续当他文武双全侠心仁义的八爷。所以啊,还是拔不了心头那根刺。”
他的神情太过于危险,就连已经习惯了太子喜怒无常的弘皙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看到儿子脸上流露出怯色,太子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有些欣慰。“好孩子别沾这些了,这都是大人的事情。”他罕见地走了几步上前,慈爱地摸摸儿子的额头,“你是有阿玛也有额娘的,我希望你,简简单单地多过几年。别像我一样苦……”
饶是弘皙觉得自己比同龄人早熟,已经懂得很多了,面对这样神情复杂的胤礽,也有几分茫然。他点点头,步步后退,直到退出了太子的屋子。
阿玛有时候很理智,有时候又很多愁善感;有时候觉得他冷酷得像块岩石,有时候又仿佛脆弱得像一根风中的丝线。层层权势和压力的包裹下,最原本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难以辨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