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更替的时候,家族主干逃去了南方,他们这一支就剩老弱妇孺只好留了下来。到如今人口越发凋零,父祖皆亡,他一个人要养三个弟妹和体弱的母亲,最后一发狠丢了残缺不全的四书五经,跑太医院当学徒来了。
“有薪水,好歹家里能有口吃的。”陆小年轻说,“总不能为了我考科举,看着母亲去给人卖笑吧。”
他别的都好,话少肯干,思路清晰,胤禩和朱太医炮制药材的时候他主动接手,翻医书的时候他也能帮忙找资料,就是总惦记家里。
胤禩于是每次去怀恩堂给太监看病的时候也带他,借着公务的名义出宫,中午还能在陆家蹭一顿午饭。
八阿哥第一次撒着娇要去陆士成家里,陆小医士还挺不乐意的,本来就小的眉心皱得几乎看不见了。
“我不嫌弃你家穷,真的。”胤禩指天发誓,“谁家都没有我家大,都没有我家有钱。”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在修整一新的怀恩堂偏房,旁边几个脸上长斑的小太监闻言纷纷起哄:“小八爷说得对呀!陆太医你就答应了吧!”
陆士成在太医院算底层,但到了怀恩堂里,生病的太监们都是恭恭敬敬叫他“陆太医”的,也不嫌弃他年纪轻学问浅。毕竟,能跑怀恩堂来做费力不讨好的活,医德这一条就妥妥的。
陆士成在善意的起哄声中犹豫了半天,终于是点了头:“那就要让
小八爷看笑话了。”话毕,握了握拳头。
等到他们在老北京的胡同里七歪八拐,距离陆家家门还有五十米呢,陆士成就提着拳头冲了上去,二话不说先揍翻了家门口的两个男人。
胤禩和他的光球都惊呆了,抱在一起陷入了哲学思考。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去干什么?
一众侍卫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助拳。
很快,陆士成一架打完,过来接他们进屋。胤禩见到了陆家几个家眷,才慢慢察觉出事情的真相。原来,陆家母亲颇有几分姿色,寡妇门前总有几个地痞骚扰。
陆士成小时候就拿石头砸他们,等长到十岁上,就开始动拳。在与流氓无赖的长期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打架经验,以至于陆医士在投太医院之前还考虑过参军。
最后是陆母差点上吊的行为,阻止了大儿子成为一介武夫。
她就是个观念传统的小妇人,听说跟着儿子一起回家的小孩是当朝八皇子,跪下了就不敢抬头了。侍卫们出于男女大防不敢去扶她,最后还是小周公公出手,强行将人请起来,送进了厨房里。
陆母被吓得不轻,做菜的时候放多了糖,导致一道焦溜丸子甜了,然而依旧很好吃。为了补偿陆家损耗的食材调料,胤禩照例是付了两颗金瓜子。
之后他能串门的地方就又多了一处。想吃湘菜了就去朱老太医家,想吃京菜了就去陆小太医家。至于说要请他吃饭的明珠那儿……胤禩怕自己会消化不良,就假装他说的是客套话。
如此快乐的日子没能持续十天以上,太医院的第二场考试,或者说比赛就到了眼前。
从前担任院判之一的胡老太医不幸去了,那自然是要从御医里补一个上去做新的院判。往常皇帝直接下旨,那么事情也就定了。今年不知怎的,皇帝那里并没有旨意下来,只说太医院讨论,能者居之。
这不就竞争起来了吗?
别看胡老太医是卷进了宫廷阴谋死的,就以为这个职位是烫手山芋了。论风险,御医和院判没差到哪里去;但要论收益,御医只是八品小吏,院判可是正六品官职,薪水和特权都差两级
呢。
基本上十大御医各个都心动。
但是经过几轮暗地里的相互比较后,资历本事弱一些的自己就退出了。毕竟是个凭本事吃饭的行当,弱者上位是坐不稳的,徒惹人耻笑罢了。
最后还剩下两个竞争者,一个姓王,六十岁,是个老资格;一个姓陈,四十多岁,算新锐。两人还真是从功绩、学问上都不相上下,又都是妇科圣手,从专业上也难以区分。
领导层定不下来,医书大修的事情也就没法推进,一时间人员再次满编的太医院气氛古怪了起来。
院使大人在这种专业问题上不是特别想说话,他刚刚因为给太皇太后吃烤肉一事被皇帝斥责过,这会儿特别老实。
另一个管理层的朱纯嘏也不想拿主意得罪人。“我是痘诊科的,他们妇科调养,谁厉害,我怎么说得出来?”朱老头背起药箱就准备跑路,“今天约了两个蒙古王爷家的阿哥种痘呢。”
最后是身份超然的小八爷拍了柏木药案。“要不你们比过一场吧。”小阿哥说,“我找些妇人来。半个月之内,谁医好的人多,谁获胜。”
两位御医看看彼此脸上的斗志,都点了头。
“如此倒也公平。”
“比就比。能者居上。”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