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像鱼网一样罩住。年复一年这房顶的草越铺越厚,屋里也十分的暖和。
进了大婶的屋,我用新学的鲜族话问了声“阿玛妮好”,她赶忙说:“不用客气,快请屋里坐。”我拽开拉门就往屋里进,玉姬说:“你得脱鞋呀!”大婶说:“没关系。”我仔细一看这屋地怎么还铺着炕席,老杜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尴尬地站在那里瞅着我。我说:“大婶,这鞋往哪脱呀?”她家玉姬“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鞋脱在门外,门里就是炕。”我心想这可怪了,这进屋就是炕,那屋地在哪啊?
借着脱鞋的空,我把外屋打量了一下,只见东山墙上立着个大碗柜,上面摆着锅碗瓢盆,擦得铮明瓦亮。我说:“大婶,你们家可真干净。”她笑了笑说:“老辈们传下来的,我们鲜族人家家都这样。”
进了屋坐在炕上,我试探着用手四处一摸,你别说这大炕哪都热乎。老杜说:“这叫什么屋,连个屋地都没有,全是炕。”
玉姬说:“这叫地炕,我们鲜族人都住这炕。”
我说:“日本人家我去过,也是这样的炕。”
玉姬说:“我们两个民族的生活习惯差不多。”我心想就是因为这,小日本子时鲜族人才能帮日本人唬呢。
过了一会,大婶放好炕桌,玉姬忙着往上端菜,这菜是左一碟右一碟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大婶说:“我们家穷,没啥好招待你们的。我们鲜族人好客,听说我要请你们吃饭,这家一样,那家一样凑了这一桌子,你们尝尝我们鲜族的菜怎么样?”我往桌子上仔细一瞅,这菜有白菜、萝卜、豆角、酥子叶等,五颜六色十分好看,只不过是样样都有辣椒面。
这时大婶端来了打糕,我挟起一块一尝,这打糕筋筋叨叨别有风味,确实是好吃,和咱们汉族人的粘干粮有点相似。可这菜就不同了,我挟起一样一尝,味道虽然不错但就是咸菜,再换一样还是咸菜,全桌的菜我尝个遍,一样菜没吃着全是咸菜。那辣椒辣得我直咳嗽,小玉姬在一旁还直笑,老杜和我一个样,我俩你瞅我我瞅你不知说啥好。
大婶忙活完从外屋进来问我们:“我们的菜好吃不?”
“大婶呀,你们这打糕是好吃,菜的味道也好,不过我怎么觉得这菜都是咸菜?”
这句话把大婶乐得前仰后合:“咱们鲜族人哪,一般不吃菜,怎么讲究的人家常年都是以小菜为主。逢年过节我们都吃狗肉,那东西大补。不过我们的小菜可不同于你们的咸菜,是有讲究的。秋天把各种菜洗好拌上辣椒姜、蒜、水果放在缸里,把缸放在地窖里,起码得困一个月才能吃。你们吃起来怎么样?”
“好吃。”我和老杜异口同声地说。
“大婶,这小菜好吃,只不过是辣椒太多,你们为什么这么爱吃辣椒?”
“这你就不懂啦!咱们鲜族人以大米为主,大米酸性大,吃常了是要得胃病的。这辣椒解酸性,又去寒,所以我们鲜族人离不开辣椒。”
在我们和大婶唠的时候,我又现了个新鲜事。这小玉姬在外屋看样子是要洗衣服,她把木头洗衣盆摆好后,又把一些脏衣服全放到饭锅里,然后架起火来就煮。我和老杜都看傻眼了,心想这是干啥,这脏衣服搁锅煮完后,那还咋做饭呀?大婶好象看出了这一点,跟我们解释说:“我们鲜族人是以水为净,你们汉族人是以眼为净。”我心想这民族和民族之间的风俗可真不同。
更奇怪的是,这玉姬把衣服煮好后,捞出来打上肥皂,她不用手搓,而是用棒槌“邦当邦当”地捶。这种洗衣服的方法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这捶出来的衣服漂洗后倒也十分干净。
吃完饭回来后,我可遭了罪,这胃疼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解大手,这**火烧火撩地痛,心想这鲜族小菜还真不能多吃,吃多了太遭罪。
第二天早上吃过了早饭,我和老杜合计,咱们今天和大婶好好的唠唠,看能不能唠出点“大黑张”的情况,老杜说“行”。
我俩到了大婶家,大婶正忙着收拾屋子,小玉姬不知道上哪去玩了。我们俩对家务也插不上手,就到外边把院子扫了扫。
回到屋里大婶已经忙活完了,坐在热乎乎的地炕上和我们唠起来了家常。
“大婶,你们是本地户吗?”
“咱这地方鲜族哪有几家是本地户?大都是日本人把我们硬迁过来的,我的老家在平壤。”
“大婶,我们怎么没看到玉姬的父母呢?”
听我们这么一问,她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叹了一口气说:“死啦。”
“怎么死的?”
“叫你们汉族人杀啦!”
“因为啥?”
她想了一下说:“我这话倒不应该和你们说,你们汉族人太坏。”
“大婶,你这话咋讲?”
“你们汉族人当胡子的多,日本人时,这一带的男人几乎都当胡子。”
“他们那是被日本人逼的。”
“那倒不假,你们恨日本人我们理解,可我也恨日本人,日本人把我们迁到这种水稻,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们的人管我们叫‘二鬼子’,变着法调理我们,玉姬的父母就是胡子给杀的。”
“我们汉族人的胡子一般是不造害穷人的,想必大婶你家当年也挺富吧?”
“富啥呀!开荒种那点稻地还不够给日本人交税的,那是因为我家有一对祖传的金镯子。”
我瞅了瞅老杜,心想你家有金镯子还不富,那得有座金山才算富啊!
“大婶,你能不能给我们详细讲讲。”
“都是过去的事啦,说他有啥用?”
“大婶,咱就当闲唠喀了咋样?”
她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于是和我们讲起了一段她家悲惨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