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容色憔悴,眼里只一种表情:急切!复仇的急切!不经意间,零散的头发晃过,一丝白——竟然是一个长长的白发。她抓着镜子的手微微颤抖,在丛林的这些日子,她早已忘记了镜子是怎么回事,每天都在挣扎,每天都在筹划,甚至浴血奋战,从来都忘记了还有“容颜”这回事,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一个女人。
“花溶,你处心积虑地要报仇,可是,你知道一个人的力量能有多大?你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女魔王?秦桧是王君华吗?不是!他阴险狡诈,依照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绝不会本太子一声令下他就巴巴地赶来。实不相瞒,本太子已经先后派出了七八拨人去刺探消息,可是,根本就无法采取任何刺杀的措施,他的防守实在太严密了。本太子手握重兵都做不到,你能力有限,你凭什么自认为可以成功?”
她依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年华,不知不觉已经老去,自己再等下去,还能等到什么机会?
“花溶,你听我说,你应该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太过于急躁了……”
她断然拒绝:“再过些年,等我变成老太婆了,更没指望了。”
“你要耐住性子,凡事不可一蹴而就。”
“我耐不住!”
“你孤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刺杀他。”
“哪怕跟秦桧同归于尽我也不在乎”她更是不耐烦,“你不要再找借口了,到底告不告诉我?”
他盯着她的眼睛,充满了一种狂躁的热切,他忽然醒悟,她真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决心。“花溶,我真不知该说你是愚蠢还是自大,你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你何必强求?”
“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就为一个安心,连儿子也不顾了?你若忘了,本太子就提醒你,扎合是怎么死的?你已经害死一个对你好的人了,你还想怎样?”
心里的愤怒如即将爆发的火山:“扎合是你们金军害死的,是耶律大用害死的……”
“若不是你指使他,他还在燕京卖烧饼卖奶酒,他怎会死?”
花溶重重地呼吸,双眼冒火,却反驳不来。扎合之死梗在心里,她曾不止一次自责。
“你看你自己,这些日子,到底成个什么人样?你去送死,死不足惜,你的儿子怎么办?难道你真指望秦大王帮你抚养遗孤?”
她呼吸更加急促,根本回答不上一个字。
他冷笑一声:“秦大王早已结婚生子,难道这是假的?就算他对耶律大用的女儿没有感情,难道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感情?你怎能指望他还能待你如旧时?”对秦大王的恨已经入骨,他滔滔不绝,“你以为他真心对你?要是真心他会在你之外另外娶妻?真实的原因,是他对你腻烦了,再也不想在你身上花什么心血了。男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以为除了你之外,天下就没有其他女人了?其实,你花溶又算得了什么?比你美丽比你好的女人成千上万,你凭什么骄矜?”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可是,他却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声音如刺:“花溶,你的毛病在于太过自信,总以为男人们会围着你转,事事听凭你的意思。可是,你错了,你以为自己真的姿色倾国?你以为你还是如花少女?不错,以前我是事事顺着你,处处讨好你。可是,自从你成婚后,我早就断了念想,不过是存着一种不曾征服的野心和不甘而已。后来,我不过是因为受你挟制,想拿到解药,不得不故作姿态。现在,本太子跟你已经两清了,你还要得寸进尺,妄图谋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她尖声道:“我本来就没有相信过你。否则,你也不会在苗刘之变时伙同王君华肆意折磨我侮辱我了,那次要不是鹏举赶来,你早就毫不犹豫地杀我了!我并没你说的那么‘不自量力’,这天下,除了鹏举,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人是真心待我……”
“呵,你知道就好。花溶,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你今天干嘛来求我?”
“四太子,我只不过是打听下秦桧的下落,像他这种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不是奸贼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知道这是我金国的最高机密之一?你何德何能配知道?你以为本太子是卖国贼?”他一笑,讽刺的意味更深了,“抱歉,本太子也许给了你一种错觉,那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事实上,花溶,你错了,本太子除了江山,什么都不爱;就算是处理大蛇部落,也是因为文龙,不是因为你。你不要会错意了……”
她把青铜镜子放在桌上,反倒冷静了下来,脸上愤怒的红晕都轻轻散开了,似对他的这一番嘲讽不以为然。这些,她其实都知道的,故作多情的人,其实最是无情,对她来说,根本算不得任何的打击。她慢慢转身,十分平静:“抱歉,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