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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说我出生时相貌十分丑陋,圆溜溜的眼睛后面拖着长长的眼尾,每当他描述看到我第一眼的时候我都情不自禁想到那双眼睛好似一对蝌蚪,父亲说:“你出生时长得太难看,我当时就想啊~女孩子长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
与我不同的是哥哥周岁的照片有看起来比我更像一个婴儿的表情,他继承了母亲的大眼睛,他是个软萌美丽的婴儿,懵懂到让所有人怜惜。
母亲说所有人都喜欢抱哥哥,甚至隔壁卖冰棍的邻居每天都期待把他抱出去。
我就不同了,丑陋加上不间断的哭闹让我十分不讨喜,大部分时间我都被放在摇篮里,我的睡眠时间很少,似乎有无穷尽的精力用来哭喊和尖叫。
每当我从睡梦中醒来,就是大人的噩梦开始之时,母亲让哥哥将奶瓶塞进我的嘴里,可是很快我就会吐掉奶嘴继续尖叫哭泣,这时母亲又会对两岁的哥哥下达另一条指令:“摇一摇摇窝!”
然后我继续让他们失望,继续进行毫无意义的大哭和尖叫。
我是个吵闹得让邻居都厌烦不已的孩子,父亲给我起了一串绰号:“脏、吵、无用、一张嘴!”
他总能用流利的语调说出这串绰号,然后笑眯眯看哥哥用同样的节奏对我大喊大叫这一句。
每每这样的时候我就胡乱尖叫着用身体去撞击他们,我在激烈的撞击中头晕眼花却痛快无比,他们合力制服我弱小的蛮力,欣赏我的尖叫,我们不断重复这个奇怪的游戏。
“歇斯底里”
是父亲教会我的第一个成语,尽管幼小的我并不十分明白其中的涵义,但莫名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贴切形容我的词语,它充满力量和无所畏惧,它是从我的体内喷薄而出的某种黑气,可以对抗一切势力。
我在这个四口之家是个奇怪的存在,母亲认为我的身体十分神奇。
这种神奇不仅体现在我有无尽的力气用来尖叫和歇斯底里,而且在于我受伤后可以自愈。
两岁那年我在家中奔跑,一个趔趄后额头摔在了门槛上,母亲查看我额头上的伤口时发现已经可以看到裂开的皮肤下的白骨。
她说她当时吓坏了,赶紧将伤口两边的皮肤捏到一起。
我想像母亲捏住伤口时的情景时常会想到两片橡皮泥,母亲的描述确实给我这样的想像。
母亲说:“你一直哭,我想过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可是等你不哭了,我松开手一看,你的伤口已经合拢了,长拢了!”
母亲说到这里满脸的不可思议。
母亲喜欢描述我神奇的身体,“你知道吗?你哥得麻疹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得,我把你们放在一个澡盆里洗澡,用同一个勺子喂你们吃饭,可是你就是没有被传染。”
我在母亲的惊叹中认定自己命里得到了神的庇护,全然不在意母亲这些描述背后的动机。
许多年后我突然在某个午夜梦回时发现,那是母亲灵魂深处的某种的忏悔,她为不能给予我应有的关爱而感到不安心,只是她当时并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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