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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东塘村里人人脱下了厚袄子换上了粗稀的棉麻小衫。
八月的天是透红的,红着庄稼人丰收的喜悦和火热;八月的天也是高蓝的,那割下的稻子堆成一座座小山,在湛蓝湛蓝的天幕下金闪闪、黄澄澄的,煞是迷眼夺人。
今年雨水均匀,梅雨季没犯多,七八月快收成时气候也略显凉燥。
这时候的田头里到处是光着膀子哈着腰割熟稻的汉子,怕晒的农妇或带着斗笠或包着头巾也两脚扎地喜滋滋地抱着一捆又一捆的稻子去田头垒好。
何花嫁到陶家已经满了三个月,新媳妇的腼腆羞涩褪去不少,更添了一分妇人的干练与成熟。
东塘村的人一直以为老陶家新娶的妾是个黑糙皮苦面相的小娘们,短短几个月,没有人知道何花是怎样美起来的。
男人们总是偏爱年轻未熟透的妇人,他们在田间农作时就爱时不时瞟几眼旁家鲜嫩的婆姨。
东塘村的男人们对何花的美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这小婆娘甩着一根斜侧的大辫子,半个身子埋在黄灿灿的稻田里,时不时直起哈久了酸乏的腰的模样妖极了媚极了。
她擦擦额头的汗,那汗从她光溜的额头顺着眉角、脸颊、下颔、脖颈……像一条九曲八弯的蛇直钻到她如同一日日鼓起来的小山包一样的小胸脯里。
而她的目光总是眺望着不远处的自家男人,东塘村的男人们由最初看她时的蠢蠢欲动,然后顺着她脸上那对乌眸子顺眼望去,再到最后看见的是愣头愣脑在田里苦力蛮干的陶大友时一下子便索然无味起来。
何花的腰又弯的酸了,她直起身,这一次却没有看向男人,她看向了田头的西边方向。
每当日上中天时,不早一分不晚一分,掐的准准儿的,阿莞就会提着篮子和水壶来给他们送饭送水。
家里请不起帮手的割稻人,只好发动家里所有的男丁,包括她娘家的两个弟弟,一个十五、一个十三。
何花把和着干泥巴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捋了捋头发,看见了小道上用两只小胳膊极力提着大竹篮的陶莞,她由心地从嘴边流露出了笑意。
她远远高呼:“阿莞!
——”
躲在稻间偷吃的麻雀惊地而起。
陶莞看着密密麻麻的小麻雀从金黄的稻田里像升空的热气球一样纷纷涌向天空,连带着心情也飘扬起来,回道:“嗳,来咧——”
陶莞走到平时固定吃饭的地方,理了理地上的稻草就把竹篮打开。
今天的菜除了平日里常吃的青菜豆腐,还多了一些油腥,无非是何花家中的两个弟弟也过来帮手,总不好怠慢了亲家那边的人。
何花从河边洗完手回来,稍稍低头一瞥菜篮子里的菜,扯了扯陶莞的衣角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声责怨:“就你鬼主意多,他们哪够辈分吃肉?”
话是这么说着,但何花的一双眼睛早就弯得跟月牙儿一样了。
“何姐姐,你弟弟不就是我舅舅?隔着辈分我还得叫一声舅舅呢!
够格吃肉,够格!”
陶莞一边说着一边摆放着饭菜,陶家跟何家的男人也从河边洗完了污渍走了过来。
陶大友抚了抚陶莞的头,口说:“啥够格不够格的?”
陶莞仰头佯装天真地指着何家两个少年道:“爹,何姐姐说我两个舅舅还不够辈分我给他们做肉吃呢!”
陶大友一听,凑上脖子往地上摆好的饭菜一看,是多了一碗冬瓜炖肉条,转身对何花说:“咋的,两个小舅子年纪小,力气却大着,还不给吃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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