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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日流水般过去,转眼进了三月,天气越发和暖。
杨柳青青,杨花漫漫,落月桥边丽人士子游玩不绝,对名花,聚良朋,街上香车马骑不绝,金鞍争道,将盛京点缀得红绿参差,韶光烂漫。
出行的人多,春水生便卖得不错。
陆瞳将药茶茶罐叠成小塔,置于仁心医馆最前方的黄木桌上,又让银筝写了幅字挂在桌后的墙上。
常有来买药茶的士人来到医馆,没先注意到药茶,先被后头的字吸引住了眼光。
“清坐无憀独客来,一瓶春水自煎茶。
寒梅几树迎春早,细雨微风看落花。”
有人站在医馆门口,喃喃念出墙上的诗句,又低声赞了一声:“好字!”
陆瞳抬眼,是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戴一块方巾,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衣肘处藏了补丁。
这男子似乎有些窘迫,只红着脸问药柜前的陆瞳:“请问姑娘,这里是不是卖鼻窒药茶?”
陆瞳也不多言,只示意那一叠小山似的罐筒:“一罐四两银子。”
这人衣饰清贫,菜色可掬,一罐四两银子的药茶对他来说应当不便宜,不过他闻言,只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分不清形状的旧袋囊,从里抖出一团七零八碎的银角子来。
阿城拿去称,四两银子分毫不差,陆瞳遂取了一罐药茶给他,嘱咐他道:“一日两至三次,煎服即可。
一罐药茶可分五六日分煎。”
儒生点头应了,揣宝贝般地将药罐揣进怀里,这才慢慢地走了。
待他走后,银筝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这人瞧着囊中羞涩,怎生还来买这样贵的药茶,岂不是给自己多添负担。”
陆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头将罐子重新摆好,轻声道:“许是为了心中牵挂之人。”
……
儒生离开西街,绕过庙口,进了一处鲜鱼行。
鱼行一边有数十个鱼摊,遍布鱼腥血气,此时已经收市。
他小心翼翼绕开地上的污血和鱼鳞,拐进了一户茅屋。
这屋舍已经很破旧了,不过被打扫得很干净,听见动静,里头传来个老妇沙哑的声音:“我儿?”
儒生“哎”
地应了一声,放下茶罐,忙忙地进去将里头人扶了起来。
这儒生叫吴有才,是个读书人,本有几分才华,却不知为何,于考运之上总是差了几分运气。
屡次落地,如今人到中年,仍是一事无成。
吴有才早年丧父,是生母杀鱼卖鱼一手将他拉拔大。
许是积劳成疾,前几年,吴大娘生了一场重病,一直缠绵病榻。
到了今年春节以后,越发严重,吴有才寻遍良医,都说是油尽灯枯,不过是挨日子。
吴有才是个孝子,心酸难过后,便变着法儿地满足母亲生平夙愿。
今日给母亲买碗花羹,明日给她裁件衣裳。
他不读书的时候,也杀鱼赚点银钱,有些积蓄,这些日子,积蓄大把花出去,只为了老母展露笑颜。
吴大娘病重着,时常浑浑噩噩,有时清醒,有时犯糊涂,如今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一连许久都认不出自己儿子。
前几日与吴有才说,想去河堤上看看杨花。
看杨花不难,可吴大娘素有鼻窒,往年一到春日,巾帕不离手。
就在这时,吴有才听去桃花会的士人朋友回来说,西街有一医馆在卖一种药茶,对鼻窒鼻渊颇有奇效。
吴有才闻言,很是心动,虽一罐药茶四两银子,于他来说着实昂贵,但只要能满足母亲心愿,也就值得了。
他将药茶细细分好,又拿家中的瓷罐慢慢地煎了小半日,盛进碗里,晾得温热时,一勺勺喂母亲喝下。
母亲喝完,又犯了困意,迷迷瞪瞪地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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