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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天色已近傍晚。
银筝去楼下要热水了,陆瞳坐在长桌前发呆。
长桌与里屋靠连的地方,放了一扇木质屏风。
上头描绘一幅水墨泼的庭院黄昏秋景。
陆瞳出神地盯着屏风,看着看着,慢慢伸出手指,摹过画中盛开的簇簇木槿花枝。
今日柯家那位新大奶奶的发髻间,也簪了一只银制的木槿花。
陆瞳的脑海里闪过陆柔的脸。
陆家三个孩子,陆柔温婉明媚,陆谦聪慧倔强,而她自己年纪最小,父亲嘴上虽说严苛,实则待她总是娇惯。
家中清贫,却也不愁吃穿。
陆柔比陆瞳年长几岁,陆瞳还是个懵懂丫头时,陆柔已经出落得十分美丽了。
母亲从嫁妆妆匣里拿出一枚银镶宝石木槿花簪,替陆柔簪在发髻上,又选了一件玉蓝的素面长裙叫陆柔穿上,希望临芳河边赏春会上,自家女儿是最好看的那个。
陆瞳望着和往日迥然不同的长姐,扯了扯母亲裙角,指着陆柔头上的木槿花发簪:“娘,我想要那个。”
“这个不行。”
母亲笑道:“你还小,现在用不上。
等我们瞳瞳长大了,娘给你挑别的。”
她那时年幼,仗着家中宠爱有恃无恐,不依不饶:“我就要姐姐那个!”
直到父亲进屋,瞧见她这般撒泼模样,一时气怒,罚她不许去赏花会,在家抄书一百遍。
她独自一人在家,哭哭啼啼地抄书,晌午时分,肚子饿了,想要去厨房拿剩下的薄饼,忽而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陆柔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油纸包的烧鸡,新裙子上沾了些河边泥沙,额上亮晶晶的是汗。
她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陆柔捏一把她的脸:“我再不回来,你眼睛都要肿成核桃了。”
又替她将纸包打开,撕一条最大的鸡腿递到她嘴边,“哭包,赶紧吃吧。”
“娘不是说,今日要给你相看未来的夫君吗?”
她被塞了一嘴油,含含糊糊地问。
常武县太小,街坊大多相熟,时人常常趁着赏春会,早早地开始相看未来的女婿或媳妇。
陆柔脸一红,只道:“你知道什么。”
顿了一会儿,又笑言,“夫君哪有我妹妹重要。”
她心中便得意极了。
陆柔又摸了摸头上的花簪:“等晚上过后,娘睡了,我将这花簪给你,你藏着别叫娘知道。
一只花簪,也值得你这般哭闹。”
她嘴里吃着烧鸡,拿人手短,再看那木槿花簪子,戴在陆柔头上怪好看的,便道:“算了,你就先替我保管着,将来有一日我再来问你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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