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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了啪啦”
一阵鞭炮把真定府御马道上四街五巷的街坊们都唤了过来,正值入冬,一家大户门前张灯结彩,众人都堵在道儿上袖着手凑热闹。
“好热闹的事儿。”
“可不是,这何老财敛了一辈子财,什么样儿的娶不到?”
“早先听他家的门子说都快不行了,郎中跟流水儿似的从他家趟过去,都不济事,这咋后事变喜事儿了呢?”
其中一个癞头喇唬得意的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说起这事儿还是我给牵的线儿。”
“你说说,你说说...”
“是啊,你说说。”
那小子摇头晃脑儿的接着说道,“都说我们这行当的专门欺生怕硬,吃人家的来往官司钱,喝人家牵线搭桥的酒,平日里遭了多少白眼儿?”
他伸出手来指了指地,“可这回!
爷可是结结实实的干了回仁义勾当!
说起这小娘子,他兄弟得了痨病,水米不进,都快死在客栈里了,我那日去瞧人,那味儿都...”
这喇唬说的一脸恶心,囊了囊鼻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接着说道,“都臭了,那姑娘硬说他哥没死,客栈掌柜也是个素来仁义惯了的,不好张口给轰出去,店里都没人上座儿。
可巧那日听黄媒婆儿说起何老财入秋的时候不中用了,九房姨太太只给他留下一个儿子,还被蒙古鞑子给害了。
眼见着一天天儿的奔着入土去了,实在没法儿,打算再续个小的。
想来那老头子软如鼻涕脓似酱的,又本来就是黄土埋半截儿的,哪里还折腾的动?而且娶小妾都不大操持,这次搞得这么大动静儿,却不为别的,只为冲冲喜。”
“嘿嘿,小爷我脑瓜子转的快,两档子事一下就连起来了。
何老那边大太太也是能经得住事儿的管家婆儿,做惯了强人,便是老头儿立时背过气儿去,她也能操持的转这番家业。
可到底经不住背后那些世俗小人的口水,就算走走样子,也要装出个情义的样子。
于是,答应为那姑娘提供吃喝,并为她那死人哥哥延医求药。
又另外给了媒婆和我一份儿,出手真是阔绰啊!”
那门子突然长舒一口气,停了下来,只把那三五个听客急的跺脚,“然后呢...”
“说起那姑娘,嗬!
啧啧啧!
不敢说是嫦娥脱生的,也敢情儿是王母娘娘贬下的仙女儿,我也算勾栏院里混大的,就没见过这么标致可人儿的姑娘。
再说她对那兄弟,便是亲爹妈养的,打小儿一块儿厮摩长大,原有些感情,可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多少人被蒙古鞑子祸害了,到处跑的连爹妈都不认识的遍地都是,能吃饱自个儿的肚子都是难事儿,谁还顾得上兄弟姐妹?再说,那都是个死人了,那姑娘还盼着他一口气能还过阳来,说只要能救他哥,她做什么都愿意。”
“你小子就没打人家的坏主意?”
“切,要不说你们门缝里瞧人,惯把别人看扁了。
不是跟各位吹,差意思的事我干过不少,唯独对这娘子,爷们儿心里服服的,现在成其美事,一举两得,老子心里也舒坦。”
说完,那喇唬宽慰的笑了笑。
“是没钱吧?”
“滚滚滚...”
那小子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跟着便打打闹闹起来。
正闹着,突然漫天的掉下来甜饼和果子,这四邻八舍但凡来围观的,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再不就是地主家的佃户,纵也有些个富贵人家的,也是做丫鬟小子的多,正经大户家主子,都拿着请帖走正门入座去了。
所以,这喜饼撒将下来,这些人都忙不迭的去抢。
仔细看去,有扯着褂子去兜的,好不容易落得三两个儿,冷不防又被哪个的爪子摸了去;也有去拾那地上的,两手揪住一块饼,碎的渣子满天飞;也有躲在犄角旮旯蹲守的,崩过来一个便揣到怀里一个;也有更不入流的花子,碰着点面粉气儿,直往嘴里塞的。
总之是咋咋呼呼,熙熙攘攘,说不尽碰歪了帽子踩住了裤脚,抢到手里又丢了怀里的,虽不雅观,却着实热闹。
另有管事的伙计手捧帖子,大声唱着何老员外的功,左不过是怜贫惜老,慈悲为怀的酸腔烂调,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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