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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绿柳解下押在案上,望着窗外的白云发呆,心烦处,莺歌燕舞自多情,意乱着,风惹残云蔽长空。
七甲兀自读着左传,楚湘却无心去领会,偶然听得“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楚湘便掏出胸前的霞帔,把玩起上头的兔形玉佩,曾听母亲说起,这是爹爹在她出生时送给她的。
“你爹爹说,‘世人只道生了公子便是弄璋之喜,我湘儿玉质天成,哪里就配不起区区一块美玉。
’便将灵霄剑庄赠你父亲的昆仑玉鼎拆下一足来,因你是兔年生人,便找工匠攻了个兔形玉佩与你辟邪。”
南宫楚湘凝神静思,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爹爹虽然忙于庄中事物,却也着实宠溺过她这个女儿。
或许正应了男儿“弄璋之喜”
的风俗,自己从小便顽劣淘气,既不像哥哥那般正经男子威武胸襟,又不耻于妹妹那样安分闺阁。
娘亲逼着她学女红,她不愿意学爹爹便不让学了;到了裹脚的年纪,父亲以之为风俗之大恶,也免让她姐妹受罪;最难得自己喜欢习武,爹爹便待之如入门弟子,茶余饭后,经常指点于她,谈及学艺不精处,自己便撒娇耍赖。
大小姐念及动情处,渐渐落下泪来,打在玉佩上,被一双玉指搓进了手心。
如此过了三五日,七甲遵照小姐吩咐倒立念书,饶是他杂役干得多,膂力过人,一开始也不过坚持半个时辰,时候久了,酸麻感便像成千上万的虫蚁从手腕处滋生出来,慢慢爬满手肘,头肌,肩头,直到视力不及,身体也感觉不到这双手臂,这吃撑着身子的物件儿便与石头木桩无益了。
自打小姐给他定了这条规矩,莫说翻书,每日回到下等住所李,连动弹也动弹不得,梦里也是在倒立。
一干下人吃酒掷骰,独留他在床上将息。
这一日,有个厨里的伙计看不过去了,走动床榻前,“七小儿,你说你傻不傻?平日里看你干活就一股脑子实心儿劲儿,没的受了罚还不知道学乖?”
“却是从何讲起?”
“这庄子上上下下百余口子人,多少吩咐,多少来往,多少杂役?那活儿是干不完的。
你只道实心用事儿,几时被掌门看在眼里了,反倒惹得弟兄们不好省,如何给你好眼色?”
七甲手臂肿痛,无心与这强嘴饶舌。
“就说这跳水,但凡在庄里有些年头的,谁不知这入冬前的天儿,既不需那降暑泼地的水了,三大缸,管够吃喝洗涮,足矣,你何苦还每日把六缸都灌满了?连厨子里颠勺的张二傻,都知道时不时歇歇膀子哪!”
“实心用事总没错吧?”
那巧嘴儿一时语塞,“好好好,那咱就说说这受罚的事儿,那南宫楚湘就这么清闲,整日看着你?”
“原来她就是大小姐南宫楚湘啊?”
“整个剑庄怕是只有你不知道了!
挨了罚都不知道挨了谁的罚,你可真行!”
七甲眼神中痛苦少了许多,虽然脸上还挂着冷汗,语气却平和起来,“她就这么说了一句,倒也不是十分要为难于我,只是...”
“那你不是傻到家了么?她不在时你还罚什么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但凡让这胳膊缓一缓儿,气血有个周流,何至于今日这个鸟样儿?嗨,不管你了。”
七甲心里猛地一震,被“气血周流”
四字点醒,于是挣扎着来到后山,从一棵枝叶茂密,枝干虬结的大榕树里掏出一包油布包裹,取出一本书来。
“那日吕母告知我此书乃集益筋锻骨之大成,我虽未伤筋动骨,然益筋锻骨之道,气血周流为始,依书上之法,令我双臂稍减痛苦也未可知。”
于是,当下便打坐调息,依照那部书籍运行起来。
起初,七甲尚觉丹田真气充盈,神阙,潭中源源不绝,意犹未尽,双臂筋软骨驰,舒缓放松。
但依法练至下半部,小腹中只觉气息鼓荡,左冲右撞,难以调配驾驭,却又无法收手,只觉胀痛之感愈来愈强,几欲崩裂,突然,那股气息分作两路,朝手臂涌来,七甲别无他法,顺势打出两掌,正好打在大榕树上。
之间那足有三人合抱的大榕树,左边枯似火烧,右边寒如坚冰。
未及七甲明白,中掌的榕树便“哗啦啦————”
倒了下去。
正是:
寂寥最是好人心,万中无一得报恩。
黄石遗履三觅起,方得兵书一部真。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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