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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亨这才想起来,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
这个春宴,可不是寻常春宴,而是天子在兴庆宫中举办的上元春宴。
子时开始,京中宗室与满朝重臣都会参加;宴会持续到丑正,吃饱喝足的君臣会齐聚勤政务本楼上,观看各地选送来的拔灯庆典。
历年上元,都是如此。
这种重大场合,身为太子绝对不能缺席或迟到。
李亨对檀棋道:“你随我上车,先去兴庆宫。
等那边回报之后,再做定夺。”
话已至此,檀棋也只能无奈地走出帷障,以丫鬟的身份站到韦氏身旁。
韦氏刚才挨了丈夫一顿骂,心情不佳,没给她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女人跟丈夫没感情上的瓜葛,也便失去了兴趣。
四望车与仪仗再次启动,切开四周热气腾腾的人群,朝着不远处的兴庆宫而去。
越接近宫门,灯光越耀眼,檀棋已可以看到,在勤政务本楼前的广场上,有一栋高逾一百五十尺的巨大灯楼,状如葫芦,披缯彩,缀金银,在黑暗中安静地耸立着。
檀棋参加过许多次上元观灯,可她印象里从来没有一个灯楼如此巨大,简直要盖过勤政务本楼风头,就连大雁塔也没这等威势。
此时还未到丑正,它还没点起周身烛光,可那通天的气势,已彰显无余。
檀棋简直不能想象,等到它点亮之时,该是何等煊赫。
张小敬和伊斯离开平康坊之后,直奔光德坊而去。
伊斯不知从哪个铺子里找到一顶波斯风的宽檐尖帽,给张小敬扣上,还用油墨在他双眼周围涂了两圈。
这样一来,张小敬变成了一个弄婆罗门的戏子,那滑稽的墨妆恰好遮住独眼的特征。
这样一来,除非被人拦住仔细检查,否则不用担心被看破伪装。
现在整个长安城已经彻底陷入狂欢,每一处街道、每一个转角都摩肩接踵,挤满了人。
他们已经完成了第一轮观灯,现在开始把兴趣转去看各处杂耍歌舞。
这让人流变得极为汹涌,如同几十条河水在交错奔流。
这种情况下,健骡比高头大马更适合骑乘。
他们两个人偷了两匹骡子,一路穿城而过,见缝就钻,专挑人少的地方走。
有时候还不走大道,而是从坊门穿过整个坊区。
亏得伊斯妆化得好,他们俩连过七八个有岗哨的路口,都得以顺利过关。
在这种极度拥挤状况下,靖安司的通缉令,不可能被彻底执行,大部分武侯只是潦草检查了事。
只有一处坊兵见张小敬是个俳优打扮,让他演个婆罗门戏的笑话。
张小敬哪里会这个,幸亏伊斯打了个圆场,蒙混过去了。
张小敬全程一直抿着嘴前行,墨妆下的眼神闪着焦灼。
在之前的两个时辰里,靖安司的变化实在太奇怪,望楼传来的消息语焉不详。
他觉得必须得回去看看,才能搞清楚真实情况。
尤其是姚汝能发出那一句警告:“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那个天真古板到有点蠢的年轻人,得是在多么绝望的情况下,才发出这样的警告啊。
靖安司的状况,到底变得有多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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