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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还不放么?"
但虽然是虫豸,闲人也并不放,仍旧在就近什么地方给他碰了五六个响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以为阿Q这回可遭了瘟。
然而不到十秒钟,阿Q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觉得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余下的就是"第一个"。
状元⒆不也是"第一个"么?"你算是什么东西"呢!
?
阿Q以如是等等妙法克服怨敌之后,便愉快的跑到酒店里喝几碗酒,又和别人调笑一通,口角一通,又得了胜,愉快的回到土谷祠,放倒头睡着了。
假使有钱,他便去押牌宝⒇,一推人蹲在地面上,阿Q即汗流满面的夹在这中间,声音他最响:
"青龙四百!
"
"咳~~开~~啦!
"桩家揭开盒子盖,也是汗流满面的唱。
"天门啦~~角回啦~~!
人和穿堂空在那里啦~~!
阿Q的铜钱拿过来~~!
"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
阿Q的钱便在这样的歌吟之下,渐渐的输入别个汗流满面的人物的腰间。
他终于只好挤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替别人着急,一直到散场,然后恋恋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工作。
但真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①罢,阿Q不幸而赢了一回,他倒几乎失败了。
这是未庄赛神②的晚上。
这晚上照例有一台戏,戏台左近,也照例有许多的赌摊。
做戏的锣鼓,在阿Q耳朵里仿佛在十里之外;他只听得桩家的歌唱了。
他赢而又赢,铜钱变成角洋,角洋变成大洋,大洋又成了叠。
他兴高采烈得非常:
"天门两块!
"
他不知道谁和谁为什么打起架来了。
骂声打声脚步声,昏头昏脑的一大阵,他才爬起来,赌摊不见了,人们也不见了,身上有几处很似乎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几拳几脚似的,几个人诧异的对他看。
他如有所失的走进土谷祠,定一定神,知道他的一堆洋钱不见了。
赶赛会的赌摊多不是本村人,还到那里去寻根柢呢?
很白很亮的一堆洋钱!
而且是他的--现在不见了!
说是算被儿子拿去了罢,总还是忽忽不乐;说自己是虫豸罢,也还是忽忽不乐:他这回才有些感到失败的苦痛了。
但他立刻转败为胜了。
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脸上连打了两个嘴巴,热剌剌的有些痛;打完之后,便心平气和起来,似乎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自己,不久也就仿佛是自己打了别个一般,--虽然还有些热剌剌,--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躺下了。
他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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