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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士其一楞,皱着眉头唆着嘴唇,眼珠子一转,脸上立刻就喜笑颜开,招呼妻子道,“你帮我换衣服!
快!”
一边换上见客的穿戴,一边对妻子说,“你去把别人送我的南茶烧一壶,多放点大料,还有糖。
快,把我的帽子给我!
帽子!
就是那个幞头纱帽!”
说着话已经收拾停当,又仔细上下周身打量一回,笑着对妻子说,“柱子哥是来大丫做媒的!
你去告诉大丫,我许她在门外偷听!”
便迈步去堂屋。
其实不用他这个当爹的开恩,大丫二丫招弟四丫,他的四个丫头都已经在堂屋门外,瞧稀罕事一样爬着门缝朝屋里看。
看见他过来,二丫带着两个妹妹赶紧逃得远远地;大丫却立在门边没动地方,红着脸扭着衣角低头不说话,可眉梢却透着难以言状的欢喜。
霍士其先不急忙进屋,隔着堂屋门盯着大丫看两眼,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这才伸手虚扫一下长衫上的尘土,再掸掸长袖,这才抬了腿进堂屋。
刚进屋他就拱手一揖,嘴里说:“让柳家兄长久等了……”
等柳老柱手忙脚乱嘴里喏喏地还过礼,他才直起身,打眼一看柳老柱,差点笑出声——柳老柱也戴着幞头纱帽,还穿着黑色长衫子,连脚上的鞋也换过,不再是平常蹬的那双旧麻鞋,而是踩着双千层底布鞋。
其实柳老柱这身打扮也说不上不合适,只是霍士其看惯了他平日里的装束,这陡然一换新衣服,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柳家兄长请坐。”
柳老柱呐呐半天,才总算憋出一句:“十七兄长请坐……”
二丫已经贴着门缝捂着嘴咯咯嘎嘎地笑起来。
“胡闹!”
霍士其转过脸去教训二女儿,自己也借着这机会使劲地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这才转身坐在椅子上再拱手,朝堂屋外喊:“大丫,给柳家伯父上茶。”
上茶,客人问安好,主人再请茶,客人谢,一番走过场一般的步骤下来,做媒的柳老柱汗流浃背,当主人的霍士其也是不停地掏手巾抹额头。
不过好歹是到了“询问女儿年岁”
这道关了。
柳老柱接下来问一句“这俊俏伶俐的闺女多大了”
,然后霍士其说“虚岁十六”
,这事便成了七八分,下面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闺女多俊俏伶俐——多大了?”
柳老柱就象背书一般地望着脚地说道。
霍士其正要开口,他婆娘已经从外面进来,接口说道:“我家大丫还小哩,不敢让柱子哥夸奖!”
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屋子里三个人都是惊得目瞪口呆一一按乡里风俗,女儿的父母这样说,就是不允诺这桩亲事,而且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
刹那间大丫的脸就变得比腊月里天空中飘的雪花还要白,嘴唇乌灰得没剩下半点血色,两只手里紧紧地攥着茶汤壶,十根手指的关节全都泛着可怕的苍白颜色。
霍士其张口结舌地盯着妻子,满脸的笑容和喜色全都“冻”
住了;柳老柱脸上看不出是个什么神情,他使劲眨巴着眼睛,嘴唇哆哆嗦嗦,却没抖出一个字一句话——显然教她爹上门提亲如何说话的柳月儿,事先压根就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局面。
十七婶却仿佛不明白自己刚才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走到丈夫身边,从女儿手里夺过茶汤壶,给柳老柱和霍士其都把茶汤满满地斟上,这才说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桩亲要提,就不知道柱子哥同意不同意,愿意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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