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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知晓了昭阳殿发生的事情,表面上不动声色,与平常别无二致,只是在书案前一坐就是一下午,批阅折子到深夜。
这期间,他没和任何人说一句话,连案角上的茶水都未动半分,直至深夜时,烛影摇红,他一声低咳,一口鲜血喷出,洇透了面前的奏章,而他一头栽倒在一堆折子里,至今未醒。
他的身体里长年累月积了十多年的毒,如今,那些毒素遍布全身肌骨,游走四经八脉,他苦苦撑了十多年,终于在一个风雪冷厉的当口,轰然倒下。
江皇后是他的生母,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的亲生母亲会谋害自己吧。
而且在很多年以前,母亲就筹划着如何让自己的儿子死了。
人在年幼之时,会十分依赖并信任自己的母亲,这是出于本能的认知,认定了母亲是自己最安心的依靠,她的笑容和怀抱是这世上最温暖的东西。
萧远也是如此吧,只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从小到大,江皇后对他的关怀里,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昭阳殿上江皇后的一番话,击溃了他所有的坚强。
但事到如今,再多的话都是多余,她别无他求,只想他快些好起来。
毕竟,他是大梁江山的唯一继承人,纵然她与这个家族不甚亲近,也不能袖手旁观江山社稷陷入混乱之中,甚至沦为他人之手。
卿羽又宽慰了萧承望一番,而后出去找李谦商讨剪刀树的解药配备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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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树虽是剧毒,但太医院的人也终归不是吃白饭的,两日后就配出了解药。
好歹能解其中一种毒,也算是不幸中的小确幸了,卿羽亲自喂了萧远服下,连着服了两日,毒素大约也解得差不多了,萧远还是昏睡不醒。
李谦叹息着说,太子中毒过深,平日里全靠意识强行撑着,一旦倒下,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这话听得卿羽一阵心凉,喉间似有什么堵着一样,很难受。
她总以为自己是最辛苦的那个,来到陌生的梁宫,终日小心翼翼地,不仅要躲避明枪暗箭,还要挖空心思跟这个斗,跟那个斗,一边想念着过去无拘无束的快活时光,一边委屈的在夜里偷偷掉泪,总觉得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自己这般憋屈的人了。
可现在看到萧远这样,她才知道自己受的辛苦不及他之万一。
除了她和清欢,萧远再无别的兄弟姐妹,皇位于他而言不用争不用抢,是顺理成章的囊中之物,他的未来看似一片光辉璀璨,却又孤独迷茫。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珍惜与每个人的感情吧,父皇、母后、清平、清欢,还有南宫洵,甚至于苏良娣。
他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尊父敬母,鞠躬尽瘁……可结果呢?
南宫洵远戍边关,碍于君臣礼法难常相见,他那慈爱宽厚的母亲一心要他死,就连最爱的苏良娣也离他而去。
他是大梁天下除萧承望第二贵重之人,却是第一等可怜之人。
……卿羽心猿无绪,胡思乱想着,在美人榻上躺着睡着了。
待醒来时,沈云珩不知何时已经在了,正坐在窗子边看信,手边堆了一沓厚厚的折子。
她见过萧远批阅奏章,便识得沈云珩手边的那沓折子,也是奏章。
见她睡醒,他扬眉一笑,将书信折了几下,揣到袖里,道:“你再睡下去,天都该黑了。”
遂起身走到她身边,屈膝蹲下,眼睛与她平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她摇摇头:“不饿。”
又问道,“方才你在看什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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