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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定结婚那天上午十一点钟左右,无论谁,只要从布露恩走过,就会觉出来,姚伯的住宅那儿,倒比较安静,而他顶近的邻居提摩太-费韦家里,却发出了种种表示大肆活动的声音。
这里面主要的是屋里铺着沙子的地上忙忙乱乱的脚步,到处践踏得咯吱咯吱地响。
房门外面,仅仅有一个人,看着好像是和人定了约会,却没想到来晚了似的,因为他急急忙忙地走到门口,拉开门闩,一点儿也不客气,就进了屋里。
里面的光景,很有些不同往日。
在屋子里各处站着的是爱敦荒原上那个小团体里的几个中坚人物:里面有费韦自己,有闲特大爷,有赫飞,有克锐,还有一两位掘泥炭的。
那天本来暖和,因此,那几个人身上,都理有固然,只穿着背心和衬衫儿,只有克锐是例外,因为他除了在自己家里,在别人家里,总是连脱一件衣服,就不由自主地要害怕。
屋子中间摆着的那张坚固粗壮的橡木桌子上面,放了一块条纹花布,阚特大爷按着一头儿,赫飞按着另一头儿,同时费韦拿着一块黄东西,往布面儿上擦,因为使劲儿,弄得满脸油汗和折子。
“街坊们,这是给褥套上蜂蜡呀,”
刚进来的那个人问。
“不错,赛姆,”
阚特大爷像一个人忙得没工夫说废话的样子,答,“俺用不用把这个角儿再抻得紧一点儿,提摩太?”
费韦回答了他,上蜡的工作又照旧很起劲儿地往前进行。
“看样子这褥子一定坏不了。
给谁做的?”
赛姆静默了一会儿说。
“这是送今儿成家那两口子的礼物,”
克锐说,只见他正无能为力的样子站在一旁,叫那样工作的伟大惊得好像怔住了。
“哦,对啦,对啦;俺还敢保真是一件贵重的礼物哪。”
“不养鹅子的人家,把鹅毛褥子看得很宝贵,是不是,费来先生?”
克锐好像对一个全知全能的人问。
“不错,”
那位常青棘贩子费韦说,同时把身子站直了,把自己的前额完完全全地擦了一遍,跟着把蜂蜡递给了赫飞,赫飞就接手儿擦下去。
“并不是他们两口子缺少这样的东西,而是因为这是他们一辈子里头一桩欢天喜地的大事,咱们很应当趁着这个机会,对他们表示一点儿好意。
俺那两个姑娘出门子的时候,俺给了她们每一个人一床;俺这又攒了十二个月的鹅毛了,又够再装一床的了。
街坊,俺看咱们这阵儿上的蜡已经够了吧。
阚特大爷,你把褥子的正面翻过来,俺要动手往里装鹅毛啦。”
褥子面儿翻好了以后,费韦和克锐就抱过一些大纸口袋来,口袋里面装的东西都满满的,但是却轻得像轻气球一样。
他们动手把口袋里的东西都倒在刚才弄好了的囊状物里。
一袋一袋的鹅毛倒出来的时候,就有一撮一撮轻软的鹅绒和鹅毛,在空中飞散,越来越多,后来克锐一不小心,把一袋鹅毛满都倒在褥套儿外面了,于是屋里满空中,都是大片的鹅毛,好像一场无风下降的大雪,落到工作的人身上。
“俺从来没看见有像你这样的笨货,克锐,”
阚特大爷恶狠狠地说。
“看你就那么点儿机灵,你应该是一个从来没出过布露恩一步的爹爹养的才对。
老子当了那些年兵,机灵俏皮了一辈子,养起儿子来,可又一点儿都用不上。
要都像俺这位大少爷克锐这样儿,那俺很可以跟你们这些人一样,老在家里待着,一天门儿都不出。
不过话又说回来啦,照俺个人看来,敢作敢为可又不能说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你别这样糟蹋我们啦,爹呀;俺觉着俺都赶不上一个小棒槌儿大啦。
俺恐怕俺一直地就够倒霉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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