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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他身边,我心里踏实起来,翻船也不怕。
对陌生男子,我可从不这样。
可是,我仍记不起他是谁。
他那种熟稔的说话口气,那亲密的神态,能肯定一点:我和他是相识已久的。
我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记忆力并不好,脑子里似乎有一片毫无索引的混沌区。
江岸宽大的石阶上,有个孤零零的票房,绿漆已被风吹雨打剥蚀殆尽。
丈夫站在那儿,我踏上跳板就看见了,心里一热,但随即寻思,怎么向丈夫介绍六指呢?我想还是问一下六指,却发现他早已不在身边。
“我就猜中你会坐这班船。”
丈夫手里拿着一把伞,雨却停了,伸出手掌抓不到一丝一滴。
天又变得阴沉沉。
六指怎么就走没影了。
我朝四周望了一眼。
一船的人正在走散,在码头仅露在水面窄长无边的沙滩上,那沙滩有无数条向北向东向西伸延的石径、小道。
形形色色的楼房依山耸立,彼此闪躲着,仅露出一角或半顶、一扇窗。
小路边繁衍迅速的芦苇,半截淹在污水里。
芦苇后的小树,如人影在晃动。
烟厂纽扣厂的机器声混杂着汽笛和浪拍击岸的哗啦声。
百年狮子山庙瑟缩云团后,仿佛香火缭绕。
“你在找什么?”
“六指,”
我想不必说这事了,却还是脱口而出,“在船上碰见的。”
“六指?”
丈夫揽过我的腰,往梯级上走,“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我心安了,丈夫不认识六指,他的记忆力是有名的。
“这么怪的名字。
瞧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多一根指头。”
丈夫这么说的时候,我骤然一惊,想自己为什么没注意一下六指的手呢?我说,“他的眼睛有点发蓝,很少见。”
丈夫没有答话,不愿意谈这个无聊的题目。
我今天去市中心开会,小说得奖公布大会。
丈夫破天荒地来渡口接我。
什么都湿淋淋的,石阶越往街上越肮脏,污水溅得我的丝袜、白裙斑斑点点。
我对丈夫说:“看来你的伞白送了。”
他一愣,马上反应过来。
“没得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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