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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翻看的小说早就落在地板上。
她张开眼睛,双手松弛向前伸着,熟稔极了地穿过街,转过街角。
石榴树正被风扇动起千姿百态的小手,频频摇摆。
石榴树白天的印象是虚设的。
她在井台边停住,那儿有一双手会抓住她的手,那手湿湿的,似乎沾满露珠。
她想甩开那双手,但她会顺从地跟着那双手走。
不,是她把那只手一直拉着,轻快地转过街尾生满青苔乱石砌成的墙角。
阴沉的空气中升起一股分辨不出的味道,她的手牵住那个人,回到未闩上门的房间里。
腰间的布带被那只手解开,她企图往后倒,却反而瘫倒在那人怀里。
一串串小红点在她身体四周游荡,像红蜻蜓的飞舞,令她心醉。
她大睁开眼睛,安静地躺在地板上,任凭那只手在她身上游动。
她的身上沾了几片石榴花瓣,毫不在意地从她的身上落到地板上,有一朵火般绚丽的花瓣,在穿过门槛的微风中还打了一个旋。
她醒来时身上一阵痛。
她睁开眼睛,撑起身子,镜子面上蒙着灰,在嘲弄她的神经?难道这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女人就是她?她贴近镜子,用手抹去镜面上的灰尘,那绝不是“青春早逝”
四个字能解释的。
一道爪痕深深地印在左边脸颊靠下巴处。
她仰起头,将视线跨过镜子,看到白晃晃一片的天花板。
一分钟之后,她弯身检查自己脱去衣服的身体,大腿上的爪痕,五指齐全,指印纤细,并不粗壮,而且不长,有的地方已带青,转为瘀血。
她退后两步,又发现大腿根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脏东西,手一摸,已经干成鳞状碎片。
她眼泪滚动在眼眶里。
她用湿毛巾不停擦洗身体,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但她打消上医院的念头。
她知道那长舌女医生会如何在厂里说东道西。
她生了十年病,病换了好多种,又新添一种?这次好像和以往的病都不同。
她想了想,把面盆里的水倒掉,把毛巾挂好,然后慢慢走到平柜前,拉出最下面的抽屉,蹲在地上,找药。
涂上碘酒之后,她平静多了。
对着自己在镜子里的脸,她努力搜索蛛丝马迹。
可是,她想不起来怎会如此?墙上是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片,她第一次觉得父母亲在嘲弄她,嘲弄她生理不全。
眼泪这时才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这指印,带紫的青块,对她来讲,不过是进一步证明了一个事实。
她不信地板上那些土屑、污痕是真的,她同样不信,那井边的两棵石榴树是假的?她做饭,但吃不下,当她站起身,将一碗面条倒回锅里时,看见邻居家的男人嘴里啃着一根甘蔗走在街上,朝自己这个方向而来,他一边啃,一边吐出吮掉汁的甘蔗渣,大大咧咧,悠然自得,似乎这只是最平常的岁月中一个最平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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