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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瑢正下车,看似置若罔闻,脸色却又沉了下来,一言不发自陆升身边走过,进了大门。
陆升望着他背影隐没在门后,迟疑片刻,仍是吩咐道:“代我向大嫂请罪……今日有要事,就不回去了。”
他不等仆人再开口,便急急迈进大门,往后院寻去。
果然宽敞庭院中,若霞等人已忙忙碌碌,在鹅卵石地面上放置烤炉,生火添柴,一旁几案上放置着棕红亮泽,宛若珠玉的野猪肉,开始着手准备烤肉了。
谢瑢立在一旁,查验着徐府送来的荔枝木。
徐夫人准备得精心,命人将荔枝木切成两寸厚,拼接成整块木板,浸没在井水中送来谢府。
陆升凑近嗅了嗅,又道:“荔枝香气同鸡肉最搭,若松,去取些鸡肉来。”
谢瑢跟着吩咐道:“看厨房里有什么食材,都各取一些。
请朱先生来亲自掌厨。”
若松笑嘻嘻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
陆升斜眼瞅着谢瑢,方才见他进来时,这公子哥儿脸上神色便已然雨过天晴,只不过仍是板着脸。
依着陆升的经验,此时谢瑢就宛如赌气的大猫,只需顺毛捋一捋,便能逢凶化吉、无往而不利。
三个烤炉燃起了银碳,架了烤架,分别以樱桃木、荔枝木、苹果木的碎屑熏肉,再合上盖子。
又另外在烤架上摆了三个浸过井水的木板,熏烤合一,不过多时,野猪肉油脂烤得析出,随着热度滋滋作响,饱含果味肉味的浓郁香气渐渐升腾弥漫。
陆升便跟着谢瑢坐在稍远处的席上,谢瑢喝酒,他也跟着喝酒,谢瑢取桃干,他就先一步用银叉插了块桃干送到谢瑢嘴边,一面赞道:“我以为烤肉不过是生火烤熟便了事,想不到其中有大学问。
阿瑢当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大行家。”
谢瑢张口吃了桃干,正巧若松领着朱大厨同帮厨,托着各色食盒竹篮进来了。
他便略点了点头道:“术业有专攻,若是说到烤肉的学问,应当请教朱先生。”
朱大厨忙对二人拱手行礼道:“不敢当。”
随后指挥着帮厨们忙碌起来,一面为陆升解释道:“位置不同、肉质便不同,故而各有对应的料理之法,才能引出最妙滋味来。
譬如这里脊肉,也分肩里脊与小里脊,肩里脊比小里脊略坚韧,最适合煎、烤,是以切成方砖状,放置木板上小火慢烤,无论何种果味香木搭配皆可,各有美妙滋味。
小里脊娇嫩,最适合切成薄片,现烤现吃,以樱桃木搭配小烤最佳,肉质入口即化、香浓甘甜,端的是妙不可言。
又譬如这梅花肉,红肉里夹着薄薄的脂肪层,烤之前先充分敲打一番,烤制时油脂渗入肉中,滋味如玉脂琼膏,只需撒一点盐提味,浓而不腻、更增一分清甜爽口。”
朱大厨说到了本行,口若悬河,帮厨们则或切片切块,或磨成肉糜,忙得井然有序,一面已将烤好的薄片里脊、香鱼摆在脆生生、绿莹莹的生菜叶上头送了上来。
又配了各色酱汁,既能品尝原汁原味,又能随心所欲变换风味。
陆升尝了一口,两眼一亮,连连夸赞美味绝伦,愈发令朱大厨颜面放光,欢喜得下巴褶子都跟着抖。
谢瑢尝过,亦是夸赞,随即却问道:“蛇肉如何烤?”
朱大厨愣了愣,沉吟道:“蛇肉筋道有余,香脂不足,纯以火烤,易干易柴,入口不佳。
却是煲汤或是做蛇肉羹最佳,侯爷若执意要烤,且容小人先行尝试……”
陆升哭笑不得,忙道:“不必了,不过随意问一问。”
谢瑢低声哼道:“不用烤也成,那小子再添乱,就将他做成蛇肉羹。”
佘青峰只怕此时遍体生寒了。
果然得罪什么人都无妨,却是万万不可惹恼了谢侯爷。
陆升思来想去,索性问道:“除了这三种果木,还有什么旁的香木可以烤肉?”
谢瑢见他勤学好问,果然不再纠缠佘青峰之事,答道:“肉类香气本就浓郁,是以添香以清淡为主,如檀木沉香等香气过浓,反倒喧宾夺主、分不清主次不可取。
是以多选果木,譬如苹果木、梨木、杏木,也有饕客不满足于此,也用桧木、松木、桐木之类。”
陆升一击掌,叹道:“古琴多以桐木制成,如此说来,焚琴煮鹤也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风雅事。”
谢瑢顿了顿,终于失笑道:“若想尝其滋味倒也不难,后院库房中存着几段桐木,纵烤不成仙鹤,也能烤只鸭。
若松,你带人去取些桐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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