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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天,他才痛心地说,“高某何罪之有,竟至于此?!”
说着,两行热泪,从布满皱纹的眼角“簌簌”
地流淌下来。
张居正又叹了口气:“皇上仁厚,不发雷霆之怒,虽不舍玄翁去国,却也是勉力招架,实难遏制言路的围攻。”
高拱长叹一声:“高某绝非恋栈之人,然则,我已上了十一道辞呈,皇上就是不允!
况且,目下国政维艰,非只争朝夕、涤故革新不足以扶大厦于即倒!
我一走了之,谁替皇上分劳赴怨?”
张居正闻言,心中不悦。
暗忖:玄翁正是被目无余子、舍我其谁的自负所误!
怀安邦治国之愿,具经天纬地之才,足以肩荷社稷、扶大厦于将倾者,就在你的眼前,难道号称金石之交的玄翁却一无所识?居正只能为你拾遗补缺、从旁襄助?这样想着,面对蒙受怨谤、满腹委屈与不甘的好友,张居正的同情心瞬间被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所取代,隐藏在内心身处的排斥感陡然冒了出来。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悦,建言道,“以弟愚见,玄翁当暂避锋芒。
此非为玄翁计,实为皇上计。”
张居正知道,这是高拱的软肋,只要说是为了皇上,高拱就会义不容辞。
“可是,正是皇上坚留,不容我须臾离……”
高拱满脸痛楚地说。
“试想,倘若皇上坚留玄翁,”
张居正为高拱条分缕析,“南北两京、九卿科道,势必将矛头对准皇上,那么,岂不是置皇上于和满朝公卿直接对立之地?皇上如何措手足?先帝当年因‘议大礼’与满朝公卿对立,终以流血镇压而暂时平息;当今皇上宽厚,断不会效法先帝,此僵局如何打破?国政又如何推进?玄翁又如何展布?”
高拱点头。
“适才朝会中,弟留心观察皇上,”
张居正又为自己的理由添加注脚道,“见皇上满面愁容,踌躇难决,委实令人替皇上忧……”
“皇上知我,是以不容我去,”
高拱激动地说,“我亦知皇上,是以进退失据。”
“不难!
以弟愚见,玄翁当取以退为进之策。”
张居正充满自信地说,“自嘉靖一朝,大臣仆而复起,屡仆屡起者,何止一人?以弟观察,皇上对元翁早有不满,此番元翁不择手段必逐玄翁而后快,玄翁不去便罢;果去,则必令皇上对元翁增加恶感。
弟敢断言,别看当下满朝充斥逐高留徐之声,只要玄翁毅然去国,则风向必为之反转!
如此,元翁亦难自安矣!
一旦时机成熟,弟当在朝廷为玄翁转圜,玄翁再命驾北来,担当大任。
是故,弟敢请玄翁速速决断,取以退为进之策”
高拱闻言,顿有豁然开朗之感,道:“愿听叔大之言。”
旋即又一脸无奈,“然则,我已连上十一道辞表,皇上不许,如之奈何?”
张居正胸有成竹地说:“早朝之情形,必令皇上忧心如焚。
玄翁不能再以被劾为由求去,而当以病体难支为由请求皇上放归。”
“叔大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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