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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炎东顿了顿,他看着谭辉,目光里既没有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也没有气势汹汹的刚愎自用,他脸色沉和平淡,再开口的时候,透着骨子里沉淀下来的,因为手握某件事情的命脉而不急不躁、淡然笃定的意味——
“我有人证。”
谭辉瞳孔猛地一缩,方才还能克制的震惊像是再难压抑的浪涛翻滚着血液脉搏,让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没错,我有人证。”
梁炎东如同在背后运筹帷幄多年的理智而狡猾的棋手,终于撩开了将他挡在幕后的那道围帘,慢慢的一步步走到最前面,对着眼前与对手之间竞相角逐、掩藏了无数心机和埋伏的棋盘,缓慢而沉定地落下事关生死的那一子,“当年我认罪之前,警方率先锁定的嫌疑人是个叫郑志成的惯偷。
案发现场,家属和警察亲眼目睹他从女孩尸体上爬起来正在穿外套,现场可谓人赃并获——但事实是郑志成当年盯上了受害人的手机,偷偷躲在暗处尾随女孩准备伺机行窃,没成想竟然看见女孩行到偏僻处时被人打晕抱走,他一时脑袋发热没想那么多就悄悄跟了上去。”
“他不过就是想从孩子手里偷个手机,没想到却成了目睹那场凶案的唯一一人,并且还把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歹徒行凶到一半,孩子突然醒了,拼命挣扎,四周没有能就手反抗的东西,她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砸歹徒的头,后来手机被歹徒夺走扔远,再没多久,他就下手把孩子杀了。”
“他离开后,目睹一切的郑志成从暗处出来,并不想管闲事,但可能是对手机执念太重,他鬼使神差地找回了那个手机——好在当时是冬天,他带着手套,没有破坏手机上的指纹痕迹。
而捡了手机之后,他难得又有了恻隐之心,把自己外套拖了盖在孩子身上——盖了又觉得不对,怕这样警察到时候锁定他是凶手,而他是个有前科的,百口莫辩,就又要把衣服拿回来穿好跑路——就在这时,被害人家属和警察一起找到了现场,看见了他穿衣服那一幕。”
梁炎东说:“这才是事实。
我给他做辩护律师的时候调查过,他得到的那个手机后来我也想了些办法找到之后又比对过,上面的确有被害人和歹徒两个人的指纹。
而通过指纹查到真正行凶者之后,我才意识到,对方突然抓了个孩子又奸又杀,并不是心理畸形临时起意,很有可能是为了栽赃给我。
为了印证这个猜测,案发后的第三天,我去精子库那边查了监控,果不其然,8号晚上有人趁夜摸进了库房。”
只有法庭辩论或者说案情,梁炎东才会不那么惜字如金,但他说的其实还是很简略,谭辉却从他说的各个场景里自动脑补出了一本步步惊心。
他慢慢地又坐回椅子上,花了十几秒来消化无数个爆炸性的消息,努力从中分辨这些话的可信程度,半晌过后,他问梁炎东:“那你说的人证和歹徒是?”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谭辉就是想再从当事人嘴里明确一下猜测。
梁炎东明显知道他是什么盘算,配合地点了下头,“歹徒就是林启辰,而我的人证是郑志成。
我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后,对带有林启辰和被害人指纹的手机做了处理,保留指纹封存证据,让郑志成以为我是为了救他而自己担下了杀人的罪责。
在这种情况下,把证物交给他保管,并且让他沿海那边的乡下老家去躲一躲。”
谭辉问:“都过去快四年了,你还能联系到他吗?”
“能,”
梁炎东想都没想,非常笃定,“两年前他换地方,托人给我送东西进来,里面夹带了新的联系方式。
这些人虽然日子过的蝇营狗苟,但过命的事情却讲究个义气,你救过他的命,他总会念着你的好。”
好的,坏的,能信的,不能信的,梁炎东的心里几乎把每个人都算计到了骨子里,最可怕的是,他的预料和对方的反应往往相差无几。
谭辉心有余悸地深吸口气,“你明明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想办法化解,反而由着他们把你弄进监狱?”
“由着他们的话,我现在已经被执行死刑快四年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脸色淡淡地笑了笑。
他其实不太想回答谭辉的问题,但是也知道眼前这个刑侦队长不像任非那么好对付,略一犹豫,还是半清不楚地含混提醒了两句:“虽然坏事都是林启辰干的,但他背后还有人,而且在东林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我斗不过,只好先想辙投降,以退为进,保命为上。”
谭辉不说话,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明显是不买账。
梁炎东的几根手指来来回回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毫不回避地跟他对视半晌,“好吧,我借命案进监狱,是因为在此之前,我查到了些苗头,觉得林启辰背后的人跟东林监狱之间似乎很有故事——对方应该也是因为我察觉到了这个,才着急要把我灭口。
可我当时在东林势头太猛,他们知道贸然动了我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才想了那么个掩人耳目的办法。”
谭辉追问:“那你这些年查到什么了?”
梁炎东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嘴角带着一点弧度,一言一语十分笃定——
“至少我可以肯定,钱禄入狱前,跟林启辰背后的制毒贩毒组织有关联。
而他的死,应该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当初唆使曹万年犯罪的田永强,也不过是给他们当了把枪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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