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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辉的手原本只是扶着自行车把上,此刻却用力得像是要把车把从自行车上薅下来似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忍了又忍,强行把所有咆哮都咽回去,暴怒化成了一句杀意沉沉的磨牙吮血,个人情绪非常强烈地对任非回应,“……小、兔、崽、子,等你回来,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骨头!”
“等我回去把骨头都拆下来给你拿去喂狗。”
任非又压抑地咳嗽了两声,知道自己理亏,巴巴地在言语上讨好他们队长,“队长,我马上登机,先这样了,等明天见面我给你拆骨头。”
然而马上登机是假的,他挂了跟谭辉的电话,紧接着给关洋打了一个——
“你帮我跟梁教授说一声,东西找到了在我手里,目前安全,明天就能把东西带回去。
他要给自己翻盘,剩下的事情,让他快点着手准备,以免夜长梦多。”
那边关洋答应下来,任非又嘱咐,“你这几天把梁教授看紧点儿,外面被证据搅的不太平,我怕有人狗急跳墙直接对他下手。”
两个电话打完,任非彻底松了口气。
浑身紧绷着的肌肉神经一松,他才反应过来,之前躲车那一扑一滚,那种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的疼,其实是以胃部为重心,源源不断扩散出去的。
跟把胃口扔进了绞肉机似的,拧着劲的疼几乎要把他胸腹腔内全部的脏器都绞在一处般,所以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无暇他顾的时候,才会觉得浑身都疼的如同散了架。
咳血沫,胃疼,两侧肋骨也针扎似的疼。
这不是什么好信号,刚才没注意到的时候还能撑着一往无前,等这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任非自己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他窝在椅子上摁着胃口,疲惫地半眯着眼睛,很快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其实他这个状态已经不适合再长途飞行了,对身体最好的处置方式应该是现在出机场打车回市内上医院,最不济他也应该去个机场医务室,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不给他机会这么做了。
回市内有可能跟追他的那帮人撞上,去医务室就要错过这个航班,无论哪一种情况,在敌暗我明,情势非常不明朗又分秒必争的现下,都不适合他。
任非知道此刻原因不明的胃疼不能吃止疼药,他闭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呼吸,咬牙就这么挨着,没几分钟,地勤过来开了登机口,广播一响,任非咬着牙站起来,拎着他一直没离手的背包,一瘸一拐地上了飞机……
走路的时候他发现,不止是胃疼,他的脚踝肯定也肿了,下连接桥的时候窝一下关节就跟团个大面馒头似的,涨呼呼的难受。
大爷的……
他摇摇欲坠地栽倒在自己的位置上,把背包放在脚边,神经质地拿小腿挤着,疼的发泄似的一边想着追他那三个人的长相一边在心里骂,“等你们落在小爷手里,今天爷爷吃的亏,非得从你们这些龟孙子身上找回来不可!”
任非从小到大没吃过这样的亏,没受过这样的伤,身体对疼痛的忍耐和抗击打能力似乎都没什么值得说一说的地方,现在的状况要是放在平时,他恐怕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不一定有,但人的潜能就是这样可以无下限的挖掘下去,或者面对极端情况,或者秉持绝对信念,总之,总有一样东西是能让他在逆境中强撑着自己一路走下去的……
飞机刚滑行的时候任非就睡着了,他睡的昏昏沉沉,沉沉地醒又浅浅地睡,但至始至终他夹着自己背包的两条小腿都没放松哪怕一丁点的力量。
任非活了二十四年,除了给他妈和舅舅表妹追凶,没对什么事情这么执着过,但眼下背包内袋里的那张光盘,在经历了近乎生死的劫难后,却悄悄地变成了他拼了命也要守住的东西。
或者事到如今他守的已经不是这个东西本身,而是自己成长过程中勇气和信念的证明也说不定……
类似这种没头没尾的想法模模糊糊地在他昏沉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来回游荡,任非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有的时候又觉得其实是醒着的,这么一路混沌,直到飞机落地剧烈地震了一下,他才恍惚地睁开眼睛,半晌才从分不清现实梦境的昏沉中回过神来。
——他得在这个地方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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