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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道:“章先生,你很少说话。”
云藩笑道:“刚才我问你好了些没有,再问下去,就像个医生了。
我就怕人家三句不离本行。”
川嫦笑了。
赵妈拎着乌黑的水壶进来冲茶,川嫦便在高脚玻璃盆里抓了一把糖,放在云藩面前道:“吃糖。”
郑家的房门向来是四通八达开着的,奶妈抱着孩子从前面踱了进来,就在沙发四周绕了两圈。
郑夫人在隔壁房里吃面,便回过头来盯眼望着,向川嫦道:“别给他糖吃,引得他越发没规没矩,来了客就串来串去地讨人嫌!”
奶妈站不住脚,只得把孩子抱到后面去,走过餐室,郑夫人见那孩子一只手捏着满满一把小饼干,嘴里却啃着梨,便叫了起来道:“是谁给他的梨?楼上那一篮子梨是姑太太家里的节礼,我还要拿它送人呢!
动不得的。
谁给他拿的?”
下人们不敢答应。
郑夫人放下筷子,一路问上楼去。
这里川嫦搭讪着站起来,云藩以为她去开电灯,她却去开了无线电。
因为没有适当的茶几,这无线电是搁在地板上的。
川嫦蹲在地上扭动收音机的扑落,云藩便跟了过去,坐在近边的一张沙发上,笑道:“我顶喜欢无线电的光。
这点儿光总是跟音乐在一起的。”
川嫦把无线电转得轻轻的,轻轻地道:“我别的没有什么理想,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开着无线电睡觉。”
云藩笑道:“那仿佛是很容易。”
川嫦笑道:“在我们家里就办不到。
谁都不用想一个人享点清福。”
云藩道:“那也许。
家里人多,免不了总要乱一点。”
川嫦很快地溜了他一眼,低下头去,叹了一口气道:“我爹其实不过是小孩子脾气。
我娘也有她为难的地方。
其实我们家也还真亏了我娘,就是她身体不行,照应不过来。”
云藩听她无缘无故替她父母辩护着,就仿佛他对他们表示不满似的;自己回味方才的话,并没有这层意思。
两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忽然听见后门口有人喊叫:“大小姐大姑爷回来了!”
川嫦似乎也觉得客堂里没点灯,有点不合适,站起来开灯。
那电灯开关恰巧在云藩在椅子背后,她立在他紧跟前,不过一刹那的工夫,她长袍的下摆罩在他脚背上,随即就移开了。
她这件旗袍制得特别的长,早已不入时了,都是因为云藩向她姊夫说过:他喜欢女人的旗袍长过脚踝,出国的时候正时行着,今年回国来,却看不见了。
他到现在方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心里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想,脚背上仿佛老是嚅嚅罗罗飘着她的旗袍角。
她这件衣服,想必是旧的,既长,又不合身,可是太大的衣服另有一种特殊的诱惑性,走起路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颤抖,无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颤抖,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极其神秘。
川嫦迎了出去,她姊姊姊夫抱着三岁的女儿走进来,和云藩招呼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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