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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村听了益发惊异:“请问仙长,何出此言?”
士隐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尘劫,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断。
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
此时正是尘缘脱尽之时,只好接引接引。”
士隐说着拂袖而起。
雨村心中恍恍惚惚,就在这急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睡着了。
这士隐自去度脱了香菱,送到太虚幻境,交那警幻仙子对册。
刚过牌坊,见那一僧一道,缥缈而来。
士隐接着说道:“大士、真人,恭喜,贺喜!
情缘完结,都交割清楚了么?”
那僧道说:“情缘尚未全结,倒是那蠢物已经回来了。
还得把他送还原所,将他的后事叙明,不枉他下世一回。”
士隐听了,便拱手而别。
那僧道仍携了玉到青埂峰下,将宝玉安放在女娲炼石补天之处,各自云游而去。
从此后,“天外书传天外事,两番人作一番人。”
这一日空空道人又从青埂峰前经过,见那补天未用之石仍在那里,上面字迹依然如旧,又从头的细细看了一遍,见后面偈文后又历叙了多少收缘结果的话头,便点头叹道:“我从前见石兄这段奇文,原说可以闻世传奇,所以曾经抄录,但未见返本还原。
不知何时复有此一佳话,方知石兄下凡一次,磨出光明,修成圆觉,也可谓无复遗憾了。
只怕年深日久,字迹模糊,反有舛错,不如我再抄录一番,寻个世上清闲无事的人,托他传遍,知道奇而不奇,俗而不俗,真而不真,假而不假。
或者尘梦劳人,聊倩鸟呼归去,山灵好客,更从石化飞来,亦未可知。”
想毕,便又抄了,仍袖至那繁华昌盛的地方,遍寻了一番,不是建功立业之人,即系糊口谋衣之辈,那有闲情更去和石头饶舌。
直寻到急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睡着一个人,因想他必是闲人,便要将这抄录的《石头记》给他看看。
那知那人再叫不醒。
空空道人复又使劲拉他,才慢慢的开眼坐起,便接来草草一看,仍旧掷下道:“这事我已亲见尽知。
你这抄录的尚无舛错,我只指与你一个人,托他传去,便可归结这一新鲜公案了。”
空空道人忙问何人,那人道:“你须待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到一个悼红轩中,有个曹雪芹先生,只说贾雨村言托他如此如此。”
说毕,仍旧睡下了。
那空空道人牢牢记着此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果然有个悼红轩,见那曹雪芹先生正在那里翻阅历来的古史。
空空道人便将贾雨村言了,方把这《石头记》示看。
那雪芹先生笑道:“果然是‘贾雨村言’了!”
空空道人便问:“先生何以认得此人,便肯替他传述?”
曹雪芹先生笑道:“说你空,原来你肚里果然空空。
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乐得与二三同志,酒余饭饱,雨夕灯窗之下,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
似你这样寻根究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
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掷下抄本,飘然而去。
一面走着,口中说道:“果然是敷衍荒唐!
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
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而已!”
后人见了这本奇传,亦曾题过四句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
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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