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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偏殿内,陈铮和唐太公面对面坐着,纳兰坐在侧面,陈铮面前的案板上就有谢长亭推送的诏令,老太公这般的书香世家对于这等诏令自然觉得无关痛痒,至于纳兰,更是冷眼旁观,他是寒门学子,如今也是孤臣路数,吏部文事他从不过问,这也是陈铮这么些年一直放心他的原因,只不过三人相对的局面还是较少,毕竟纳兰毕竟是踩着徐暄上的位,老太公对徐暄不上心,但这次起复,是站在徐家的立场上,他主持春闱,陈铮替徐家出头,对于这位大学士,太公恶感没有,好感自然也不存在。
不过太公当前,有些话,陈铮不愿意细说,不过像陈铮和纳兰这种,对于推恩令的用意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就是软刀子割世家的肉,陈铮瞧着也是心痒,但他不能提,甚至连半点风向都不要有,要是西夏的世家知道陈铮开过这个口,这开春和辽金一战,世家方面可能又要出点蛾子,西夏如今只有全力与辽金一战,赢了还好说,输了保不齐北齐还会再来捅一刀,到时候别说割世家的肉,国将不国,二十年苦心经营都得付诸流水。
而老太公对此也是知根知底,陈铮任用他当作礼部尚书,再挂着吏部尚书的名号,其实吏部官员的调任也都是两位侍郎在操持,老太公二十年早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是识人这块料,有教无类才是他的归属,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意,关乎推恩令的用意,两者也不会过多切商,陈铮给纳兰使了个眼色,纳兰又是提了一嘴春闱的事,说是进京的读书人比预想的要多,原本只考究了过了县试乡试的读书人,如今似乎多的出乎意料。
陈铮用折子扫了扫桌角的灰,随口说道:“去吧,顺道去给王阙提个醒,他这个长安令闲着可有些日子了。”
纳兰拱手便走,老太公进宫一上午,早间饭也没吃,如今也有些疲倦,闻言顺道要跟着退下,却被陈铮唤住了身子,“寡人听闻唐府过些日子要办喜事了,还听闻新人是卫家的姑娘?”
忙了大半个月,也就这事能让老爷子精神抖擞一会,闻言抬了下头,瞧着陈铮还是一副看折子的无关神色,应言笑道:“是呀,说起来也是笑话,婚期都要到了,新郎官连个影子都没有,难不成这婚事还得靠人家姑娘操持,也太委屈人闺女了。”
卫月在明面上早就不是卫家人了,这事陈铮也知道,当年因为徐江南,卫家要跟后者撇开关系,只能把卫月当作弃子,这事放朝廷不少见,尤其陈铮见得多了,早年间入主金陵,一朝天子一朝臣,总有些硬骨头,入了狱,之前的把盏之交也不都是立马撇清干系,许多都是半个亲家人,六礼都行过了,该退婚照样退婚。
不过这一点,老爷子不会去提,他不是当官的料,也不会作死的去扯陈铮的脸皮。
就像如今徐家,明面上还是西夏的钦犯,但是也没谁敢把这个话题抬到台面上,朝廷也不会刻意去找徐江南的麻烦,甚至徐江南在金陵杀了不少官员,朝廷也是缄默不言。
陈铮笑了笑,“也是,不厚道,不过怎么说,这卫澈也是西夏的异性王,这胞妹出阁这么大的事,也不上心?”
陈铮用朱笔在折子上勾了一下,抬起头说道:“不过这倒也是,都成王爷了,也不能想走就走,这样吧,宫里也算她的半个娘家,寡人从宫里挑个人,一切用度从内库里出,给太公降降担子。”
老太公察言观色,瞧见陈铮说了之后,便又开始低头看折子,说明这事也就没有考量余地,要是往常真有询问他的意思,也不会这么一副神态,于是老太公也不说话,拱了拱手,悄然退去。
等着太公出门,陈铮这才抬眼,瞧见太公出门了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约莫盏茶功夫之后,陈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要在宫里待到几日?”
良声之后,整个偏殿光影依旧斑驳,倒是一旁的柱子后面闪出一道身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没有任何做贼被抓的自知之明,就靠着柱子,看着陈铮批折子,陈铮看了一会千篇一律的折子,笑骂说道:“你回来几日了?不回唐府就算了,躲在宫里也不去看看妤儿,在寡人这偏殿藏着躲着,什么意思啊?”
徐江南白了一眼陈铮,也没有半点臣子样子,径直走到之前纳兰和太公坐的位置上,重新翻开个茶杯,自顾倒了杯
茶,喝了一口说道:“我一个男的,去你后宫,不方便吧。”
要是一般臣子,若是在陈铮面前这般随意作态,怕是当场就要被拖出去分尸,就算是九品宗师,也得掂量掂量这西夏禁军的威力吧,徐江南反正置生死于度外,在辽金,青城山的掌教都活不下来,他也不相信自己能活下去,既然都活不长,陈铮的威仪在他这里也就不顶用,所幸的是陈铮也不在意,闻言倒是没好气看了一眼徐江南,“你在寡人宫里待着其实就挺不方便的。”
徐江南厚着脸皮像是没听到,反倒是往前倾了倾身子,“我听人说,她身子有恙?”
陈铮停下看折子的动作,气笑说道:“怕不是这么说的吧。
再者,这事你不去问妤儿,反而过来问寡人?”
徐江南像是没有听到开始喝茶,整个偏殿一如沉默起来,陈铮看完了折子,又从中挑出了几份,然后随口说道:“想不到敢孤身闯金陵的徐大侠,也会怕?”
徐江南没有接这话,反而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让她过来找我?”
陈铮笑着说道:“扪心自问一下,她不去找你,你会信寡人?会死心塌地去辽金?再者女大当嫁,寡人留的住?与其给世家受委屈,还不如给你,至少你看起来还是有点你爹的样子。”
提到徐暄,徐江南想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你信我爹,为什么当年会有那样的旨意。”
陈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沉声说道:“二十年前,我要做君王,为君者,自然不能感情用事,哪怕我信徐暄,但在当朝的局面,你爹活不了,整个西夏的百姓都在怨声载道,辽金铁骑入关,西夏的朝廷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这一个人,在当局,要么是我,要么就是你爹。
就像这次凉州,李怀犯错了吗?二十年诚恳经营,将凉州人户从五十万,到如今八十万,光这一点,李怀就大功于朝,但是他还是得死,朝廷需要一个解释,百姓需要一个结果,唯一的错误,可能就是他在凉州刺史这个位置上。”
陈铮难得不称寡人,所说言辞态度也犹如对待后辈,“天下人趋利避害,朝廷也一样,一个人死,能瞒天下悠悠之口,这已经是最大的利,只不过徐暄死后,朝廷的确对不住你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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