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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意识到可能以后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了,便自责得几乎要崩溃,幻想着她适才遇到猛兽时可能惊慌失措的无助样子,甚至是被猛兽的利爪拍打得衣不蔽体,被兽牙撕咬得粉碎,便吓得浑身发抖。
记得那日在围魏宫中,单单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便把她吓成那样,急着哭叫“九哥哥”
,她八成适才也这般唤他的,可这回他却没在她的身旁,在她最需要他帮助的时侯。
他越想越难过,情急得一边急走一边大声唤她,嗓子都快喊哑了,然而远近荒原茫茫,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直到他又骑马奔回山丘上,去寻找的禁军与朝臣都按照规定时间回来交换结果,大家都摇头说没找到,乘在马上的李弘竣此刻已是彻头彻尾的冰凉,太阳完全沉没入西山,自东天升起的清冷月华照亮大地。
渐渐的身后群山之上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之声,寒风扫荡得长草东倒西歪,众人均觉身上传来阵阵凉意,不由得看向四周,却见黑暗中草原上相继亮起一双双碧幽幽的眼睛,仿佛在暗中盯着美味的食物,尖牙里流着口水,随时准备配合出击,围猎这帮愚蠢的人类,将他们一网打尽。
“点亮火把!”
有人连忙道,皇帝四周便逐一地亮起来,顿时火光熠熠,围着皇帝的众人脸上都写满期盼地看着皇帝。
“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恐怕再过会儿便是群狼出洞,咱们还是……”
穿着一身戎装的杨炎凉拽紧马缰看着四周警惕性地说道。
李弘竣微微侧脸,阴沉沉得却没有立即反驳,但是明显感到群情惊惧,尤其是文臣们,他便道:“整军开拔!
回城!”
众人如蒙大赦,但还是秩序井然地排成四队队列跟在皇帝身后,又有两队人马负责押后,监视跟在他们身后的群狼。
行到围场门前,却有之前派出去寻找阿阮的一队禁军正返回来,与他们相遇,他们之所以去有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这边距皇帝适才所在山丘最为遥远。
一人下马跑过来跪倒在皇帝马前,皇帝身后军马停住。
那人便报说:“皇上,大概在午后申时一刻,崔侍卫骑马带着定国公府的小姐往京城方向去了!”
夜晚阿阮换上一身绣着点点梅瓣的浅粉色春衫,下身一条齐胸高的嫩柳色绣百花蝴蝶裙,她将乌黑长发斜簪起宝髻,一串珠色璎络垂在耳后,轻施薄粉的脸上噙着两朵甜甜的梨涡,额心一点桃心。
在宫中住上几日,她可是跟表姐姐学下了不小的化妆技巧,例如眼尾如何挑得更娇更媚,唇角如何更显甜美笑意,想起坐在幸春宫窗台下,表姐姐拿着细笔给她画眉的样子,她就一阵开心。
朱红窗外暗香疏影,绕成一圈的篱巴里种植着几株□□正在随风摇曳,高烧的红烛将她的影子投照在牡丹窗棱上,屋角的镜子中倒映着她丰腴雪艳的身体,她圆润似藕的手臂举起一卷卷泛黄的纸页,轻巧地挂在窗前一条冰色丝弦上,便让入窗来的香风将经纸上的墨迹吹干。
她又坐好在书案前,从象牙雕的渔家乐图笔筒中取出两根玳瑁管紫毫笔,左右手握了便伏在案上书写小楷,两张纸上传来毛笔摩擦纸面时发出的沙沙声,她向上弯着嘴角一边默默念诵,“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
她能练就今日这样双管齐下的本领,也真该感谢她那位严苛的父亲。
她微微一笑,又两张卷纸抄好了,站起身再度挂好……
此时却听闻陈府外的大街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便听到紧接着府中也人声鼎沸起来,窗外各种游廊下亮起一盏盏红灯笼,她好奇地走到门前,一手扶着门框往外看。
众丫鬟与仆从们纷纷打着红灯笼跑到正房外直通往大门前的甬道上,连她父亲陈颢昇也连忙拉着不整的衣冠跑出来,还有阿阮的母亲阮氏女,也急急跟着丈夫出去。
阿阮眨巴眨巴眼睛,小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摇了摇脑袋,又坐回书案前继续写字,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完成了,还有十遍《心经》要抄,等抄完她就跑出去看究竟发生何事。
陈颢昇拉着妻子阮氏还有三个女儿来到门上,但见陈府前的整条街道两边,此时已匆匆布列满两排执戟的军士,清冷的青石板长街尽头,骑马行来一群黑压压的人影。
陈颢昇握紧妻子阮氏的手,阮氏脸上此刻显得激动无比,翘首盼着那个身影的缓缓到来。
马蹄声嘚嘚,丫鬟仆从们脸上也是各个喜色,手里的红灯笼照亮周围,直到那人乘着一匹黑马走到跟前,烛光将他的魁梧身形与棱角脸孔映照出分明,陈府之人认出他,皆是又惊又喜,忙齐齐跪倒在地,“我等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高大男子环视一周,一眼便在府门前的人群中认出陈颢昇与际氏,当先矫健地下马,快步向他两人走来,爽朗的男声中带着愉悦的笑意,“姨父姨母请起,夜间叨扰,是外甥的不是。”
他扶着二老站起身,阮氏欢笑的脸上便开始流泪,“弘儿,真的是你!”
忍不住伸手抚摸上他的脸孔,抬头看着已经长大为成年男子的外甥,喜极而泣。
一时便又想起李弘竣的母亲,自己的姐姐,便忍不住掉泪。
陈颢昇连忙拉住她,“你外甥好容易来一次,你哭什么哭?啊呀皇上,这妇人嘛都是这个样儿,成日里多愁善感的,你千万勿怪!”
李弘竣笑道:“想来姨母是心疼外甥,才会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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