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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桃眨了眨眼睛,以为牧青远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如此表现,她轻轻拍了拍小儿子的手,对他哄道:“好远儿,苔妹妹与我,还有你爹瞒下此事,只是希望你长大能少些烦忧,仅此而已。”
牧青远也眨了眨眼看着庄桃,他停了一会儿,对她说:“娘,远儿本以为父亲是看我品行学识样样不如大哥,所以对我格外严厉,我敬重他,拼了命的想做个好儿子。
娘,我虽未出自家内塾,可牧山姿的名头和他写的文章在外已有了些名声,我是拼了命才让牧山姿这三个字得了这些名声的,可父亲从未夸过我一句,现在看来,是我生,就生错了肚皮,是么?”
庄桃听了这些话,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的她一哆嗦,她向来对牧青远颇为宠溺,现在竟沉下脸来,她还是第一次对牧青远说出这种重话,庄桃看着自己向来疼爱的小儿子,对身边下人说道,“来人,去开我牧氏此脉祠堂的大门,带小少爷去,让他对这我牧氏列祖的牌位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自己说错了什么,什么时候再让他起来。”
牧青远头脑发蒙,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庄桃叫他:“远儿,还不快去领罚。”
“娘?”
庄桃声音也像牧长水那样沉了起来,她假装没看到牧青远脸上震惊的神色,只对要去开祠堂大门的下人吩咐道:“除了小少爷明白自己说错了能起来,林先生若是说他罚够了,他也能起来,听明白了吗?”
牧青远还是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身边下人就要带他去祠堂,冲着庄桃又喊:“娘!”
庄桃像是因他这声“娘”
红了眼眶,她看着小儿子,声音发着颤,只是说:“远儿,还不快去领罚。”
牧青远懵懵懂懂,他知道庄桃这是真动了怒,没敢再惹她生气,可自己一直到跪在祠堂诸多牌位前,也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什么。
牧青远不是第一次领罚,他抬头看着烛火后的玄色牌位,腰板依照着习惯挺的笔直,一会儿不仅膝盖痛,连后腰也开始酸痛起来。
好在他只跪了一个多时辰,方乐就来喊他:“牧五,起来吧,林先生让你起来了。”
牧青远还是懵的,他被方乐扶起来,坐在凳子上缓了一会儿,等腿脚终于能走了才站起来说:“娘怎么样了?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方乐看他一眼:“夫人这次可真是被你气坏了,她说林先生虽免了你的罚,可她还在生你的气,她连你明日的请安也免了,让你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不要去找她。”
牧青远一头雾水,心中忍不住道我还没生你们刻意隐瞒的气,自己还白挨了一顿罚。
此时天也晚了,庄桃为了罚他,竟也没给他留饭,牧青远身上又酸又痛,空着肚子饥肠辘辘的回了自己的小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他饿的肚子发疼,干脆坐起来,随便披了件罩衫,要起来去厨房里偷偷摸点吃食充饥。
牧青远小时候抽条时吃不够,常自己偷摸出来去后厨摸吃的,后厨的厨娘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儿子,也惯着他,常在蒸笼里给他留些包子糕点让他偷。
牧青远熟门熟路的避开府中巡夜的下人,从后厨里摸了几个肉馅的包子,怀里抱了两个,嘴里叼着一个,边吃边向自己的小院走。
他路过林苔住的那个小院时,鬼使神差的停了步伐。
林苔的院子和庄桃和牧长水住的主院临着,牧青远一直觉得奇怪自家父母为何会独独偏爱一个在内塾教书的女先生,如今忽的明白过来,林苔的身份,原本竟是姨娘。
好歹是自己生母,牧青远囫囵吞下口中叼着的那个,怀里抱着的两个一个叼在嘴里,另个也不管包子上有没有猪油,随意揣进衣襟里,他绕道林苔院墙一处偏僻的地方,看着依墙生的能遮日的高树搓了搓手,抱着树干向上爬了上去。
正是春末,天气正是最舒适的时候,绿叶在风声中哗啦作响,遮挡着牧青远坐在枝干上的身影,他找了个还算结实的枝干坐了下来,一边肩膀靠着粗壮的主干,边啃包子边向墙内看。
已是月上中天的午夜,林苔竟还未睡去。
她在小院里支了个摇椅,摇椅旁放了个小桌,上面一叠小食两壶佳酿,她一手摇着团扇,跟着摇椅的节奏慢慢扇着风,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酿。
牧青远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悄悄偷瞧对方有什么意思,他看着林苔喝下了半壶酒,自己也跟着吃完了一个包子,正准备掏出藏在怀里的那个继续吃,他忽的心里一动,意识到了什么。
林苔桌上的那两壶酒他都知道,一壶林苔去黄山游历时带回的野山梨酿的清梨酒,一壶是林苔去芍阳游历时带回的新丰酒,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也有这两壶酒。
他的这两壶酒都是从庄桃手里拿来的,庄桃给他时只是说,林先生外出游历时想到你爱喝酒,随手带回的。
牧青远眨了眨眼睛,心中涌起了一阵自己也说不明的情绪,他的最后一个包子还叼在嘴里,他就这么叼着包子,眯起眼睛继续瞧。
林苔手中的团扇是苏州绸,上面是双面的刺绣,他也有一个,也是经了庄桃的手交予的自己,后来他嫌女气,随手塞给了才三岁的小侄女。
林苔小桌上放着的糕点他今日上午还吃过,青桃果脯的馅,不会太酸也不甜的让人腻的发慌,他之前从没吃过,还以为家里来了新的厨子,可问来问去也没问出做出这糕点的厨娘是谁。
牧青远就这么坐在枝干上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忽的脸颊一凉,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是自己的眼泪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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