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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康平获罪入狱,府邸查封,家眷皆如丧家之犬般被官差怒喝驱赶,半刻都不许多留。
青衣布袍的稚拙男童,先是从杂草丛生的狗洞里探出只脑袋来,机敏地左街右巷望了一番,而后才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又从洞口拽出个蓝色包裹。
回头之际,突现五六个高矮不一胖瘦各异的顽皮幼子,凶神恶煞地围作一圈,原是聚集嬉戏到处惹是生非的街头霸王。
男童怯生生地往后退,紧贴着墙,顺带将包裹推塞进洞,不动声色地以自己幼小的身躯强行堵上洞口的漏隙。
短暂的敲诈勒索告败后,便是以少敌多,以多欺少的围殴、踢打。
倏尔,跑来两个望风的玩伴一手拽上一人,边跑边喝道:“官老爷来了!”
官老爷……官老爷……!
浑身疼痛难堪,如坠崖散架。
男童狠狠咳嗽,抹了一手背的血,也顾不得是从鼻间还是从嘴里淌出来的。
奋命伸长胳膊捏着包裹一角,拖拽出来。
眼前,是一双崭新的皁靴。
男童怀揣着包裹,眯着乌青的眼睛望上去,并非近日以来时常打交道的一众奸诈相,男童略略放下心来。
棠辞手里提着一坛酒,蹲了下来,与男童平视,佯装不怀好意地打量他手里的包裹:“这房子查封了,里头的东西统统收归国库,动了,是要杀头的。”
男童愣了片刻,背过身去摸索一番,掏出一张砚台,两只手端着放至棠辞怀里,哀求道:“我娘亲生了重病,她舍不得花钱请大夫,首饰银镯都拿去当了只为疏通关系让我爹爹在牢里能好过些……”
他脸上的血泪混作一团,“我拿的是我家里的东西,为什么要杀头……”
砚台的重量不轻,却不及孩童不加修饰的话语砸在心里来得沉闷。
棠辞淡淡笑道:“谁说这是你家了?”
男童抹了抹泪,紧抿着唇不甘心道:“以前是……”
几块碎银子并砚台被塞进男童怀里,棠辞拍拍手站起身,掸掸官服,拎起酒坛远去。
行不过几步,衣角被人拽住——男童手里装着银子,眼巴巴地仰头望着面带惑色的棠辞:“我爹爹说过,无功不受禄。”
棠辞嘴角蕴着笑意,大手覆在小手上,使他曲拳握紧略有些咯手的碎银,温言道:“我借你的,待你日后有钱再还。”
“我……我如何还你?”
棠辞想了想,伸出右手小指头:“十年后,你往皇宫左右掖门报上我的名号,若是进去了,钱便算还了。”
男童似懂非懂地与她拉钩,问道:“你叫什么?”
棠辞以手遮掩,附耳悄悄告与男童自己的名姓。
两人话别,分走两头。
男童身负包裹,走得极为缓慢,低头不断地在心里重复棠辞与自己的承诺。
他想起什么,猛地转过身两手附在嘴边呐喊:“小哥哥,你还没说要是进不去怎么办呢!”
声音经过石板长街传至棠辞的耳畔,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并未作答,再迈步时显得沉重许多。
若是进不去,钱自然也不用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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