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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谷帝二的表情彻底冷下来,脸上的五官僵得像是工匠一笔一划凿上去的。
“所以您当初花了那么多心血参亲自参与设计了西多磨市准备建造的新市镇,难道是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已经超越了令尊?真可惜,那个项目半途腰斩了。”
电话中的人浅笑着说,随即对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声轻呼,带着似真似假的歉意,“啊,我不该提起这个的,西多磨市的新市镇计划好像还是我父亲叫停的?”
“……是啊。”
半晌,森谷帝二才一字一句地挤出几个字音,他视线死死盯着松田手中的手机,像是想要将这几个无辜的音节代替某个罪魁祸首啖肉抽筋,在唇齿间嚼出血来,“就是你父亲,源宗政!”
但是他的怒火仿佛对电话那头的人毫无影响,那个声音依旧优雅,甚至轻轻笑了一下。
像森谷帝二最深恶痛绝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卿世族,礼貌的外表下是那种无视所有人的傲慢,手中握着无数人的命运于是就能随意地将别人的心血和愿望当儿戏。
他听到她轻描淡写地问,“所以你知道父亲当时为什么会叫停这个项目吗?”
森谷帝二憎恶的表情一滞。
“说起来,父亲他当时也挺苦恼的。
毕竟西多磨市的新市镇工程前期准备也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突然中止的话,这些前期准备就全都浪费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森谷教授的那份设计稿,在他那里完全没办法通过啊。”
“!”
“我打电话问他的时候,他还很可惜地对我说……”
源辉月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一字一句地敲在他的鼓膜上,几乎要渗出血来。
“……如果森谷教授还在就好了,如果是森谷教授接手这个工程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华而不实,虚有其表吧?”
“大家的努力也不会白费了,真可惜呢。”
那几个轻飘飘落地的字眼砸在森谷帝二身上,却仿佛有万钧之重,他努力维持的绅士皮囊终于被这一锤子敲得四分五裂。
森谷帝二一把抢过了手机,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冲着电话大吼道,“源宗政就是个政客,他懂什么?他懂什么建筑?!”
“诶?是这样吗?”
源辉月说,“如果森谷教授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在你心里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超越了自己的父亲,那么你现在让我选‘天空’还是‘大地’做什么呢?”
“……”
建筑家拿着手机的手僵住。
“因为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吧,你一直都没有超越你的父亲。”
源辉月云淡风轻地一刀挖开了他的心脏,把那些不能示人的阴影拖出来拉到太阳下暴晒,“你从小活在他的阴影下,即便他已经离世了你依旧没能走出来。
他肯定过你吗?没有吧。
你的设计对他来说就是垃圾,他正眼看过你吗?”
“真没用啊森谷贞治,令尊已经走了十五年,你依旧没有一件能够超越他的作品。”
“你以为把过去那些不成熟的设计都炸掉你就能完美地和过去道别了吗?可惜事至如今令尊依旧是日本最杰出的建筑设计家,而你,不过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我真为令尊感到可惜,当了一辈子受人尊崇的建筑师,和他牵扯最深的作品却是你这么个失败的玩意儿。”
“你新建的图书馆是想要和令尊的代表作东京国立图书馆一较高下吗?可惜这一次你依然输了。”
森谷帝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拿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他听着电话里头的声音平静优雅,像是对他的人生做出了最终的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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