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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贬爵秩迷途失真性 赐自尽犹自侃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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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南依龙门山,无数河湖港汊沿城四处纵横。城北门萋萋芳草下苔藓斑驳的守门房里仅可容身,住着这个“老军”年羹尧。城里人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是个什么人,只看见他每天默默地扫地,开门关门,偶尔打打太极拳,闲着无事便拔城头上的草,用破铲子慢慢铲墙上的苔藓……年羹尧也绝不与任何人交谈一语,每天夜里都有省城送来的邸报,上头都写着他的滔天大罪,他就用一枝秃笔在邸报的反面写自己的答辩和认罪折,交与送邸报的人带回去。他在等待着朝廷对他命运的最后决策,在等着李卫来看他。昏夜中他望着黑魆魆的城,听着城外富春江潺潺的流水声,期望着自己能“留下”,就在这富春江上作个钓翁也成(他已不敢有严子陵那样的逸兴)。

    但是等来的是愈来愈严酷的消息,五月二十二日上谕:

    年羹尧招权纳贿,擅作威福,敢于欺罔,忍于背负,几致陷朕于不明。思之痛切!

    七月十二日上谕:

    年羹尧自任川陕总督以来,擅作威福罔利营私,颠倒是非,引用匪类,异己者屏斥,趋赴者荐拔,又借用兵之名,虚冒军功,援植邪党,以朝廷之名,徇一己之私情。

    待到九月十七,传来的却不是邸报,而是邸报后认罪折上的朱批:

    尔尚望活命耶?朕已令图里琛往广州拿你哥哥,随即即来拿你矣!

    随朱批还有上书房汇集百官奏劾年羹尧的奏折摘要节录,仅目录便是几大页,五条大逆罪、九条欺罔罪、十三条狂悖罪、六条专擅罪,贪婪侵蚀罪是十八条十五款……共九十二大罪,由大理寺、刑部合议,“请将年羹尧立正典刑”。

    雍正期望年羹尧自尽,但年羹尧求生的欲望却越来越强烈。九月十七夜晚,面对破窗明月,台灯破纸,他写下了《临死哀求折》:

    臣今日一万分知道自己的罪了。若是主子天恩,怜臣悔罪,求主子饶了臣。臣年纪不老,留作犬马自效,慢慢的给主子效力。年羹尧椎心泣血谨陈。

    写完,年羹尧“咔”地撅断了那枝不能再用的笔,听天由命地向窝铺上倒下。

    张廷玉接到李卫转来的年羹尧乞命折,一刻不停便赶往养心殿。一进垂花门,高无庸便迎上来笑道:“皇上正要我去叫您,您就来了。”张廷玉略一点头便进了殿,却见雍正正和马齐说话,见他进来,雍正便招手笑道:“你来得好,这匹老马要撂挑子,你替朕劝劝。”张廷玉一边双手将折子捧递给雍正,笑着说道:“马老相和我谈过了,奴才也劝不动他。皇上既不准他休致,他自然就歇不住。”

    “朕亦不能强人所难。”雍正叹息一声下炕来,徐徐踱着步子,说道:“人都说朕刻薄,朕却不愿担这个名声。马齐你最知道的,你是保过允禩当太子的,原是个地地道道的‘八爷党’,先皇为此把你打入天牢,是朕把你放了出来,委以重权,赐以高爵。为甚的呢?为的你并没有私心要怎样怎样,为的你心中有君,为官清廉。畅春园的事不是你按住,后头情形谁料的定?所以,你是贤臣。国家要办的事多着呢,朕不忍叫你去,你又何忍离朕而去呢?”

    马齐老态龙钟地站起身来,一躬说道:“皇上既说到这里,臣心里也实是恋恩难舍,不过臣已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在这个位置,办不了这个位置的事,不也是负了皇上?该退出来,腾位给年轻一点的,像阿尔泰、李卫这些年富力强的随在主子身边,于皇上天下都有益的。”

    “上书房是办文墨的,李卫、阿尔泰都不合适。”雍正舒了一口气:“刷新吏治要靠各省督抚,像田文镜、李绂、李卫、阿尔泰这些人,朕要树为模范。因循祖训旧制陋规陈习根深蒂固,盘根错节非利器不解呐……”张廷玉忙道:“主上说的极是。即如此,奴才以为可让马齐在京郊住,不必返乡,有事仍可随时咨询,也是一法。”雍正点点头,说道:“那就照衡臣这意见办吧。”说罢便看年羹尧的折子,却只扫了一眼便丢了桌子上,只是沉吟。

    马齐看了看雍正,说道:“又是年羹尧的折子?事到如今,主上还有什么迟疑的呢?”雍正叹息一声说道:“他不肯自尽,朕终是不忍下辣手啊!他与你们不同,和朕是有私交的,况他妹子年妃正在病中……今晨朕去看她,已经瘦骨嶙峋,只剩一口气了,在枕上连磕头的力气也没,巴巴地望着朕说不出话……朕也无话安慰,但朕毕竟是人,她一门跟朕几十年……朕不能无惺惺之惜……”雍正说着,眼中已噙满了泪水。张廷玉见他如此难过,也自伤心,只垂头不语。

    “万岁爷。”马齐核桃皮一样的满脸皱纹一动不动:“年妃是年妃,年羹尧是年羹尧。年羹尧犯不可恕之罪,圣上不株连到年妃,已经是旷世高厚之恩。国家、公器也,若与私谊连到一处办,什么也办不成了。”

    雍正昂起了头,沉思着望着殿顶的藻井,良久,又粗重地透了一口气,再不说什么,疾步走向案前,扯过一张纸写道:

    乞命折览。尔既不肯自尽谢罪,朕只得赐你自尽。尔亦系读书之人,历观史书所载,曾有悖逆不法如尔之甚者乎?自古不法之臣有之,然当未败露之先,尚皆假饰勉强,伪守臣节。如尔之公行不法,全无忌惮,古来曾有其人乎?朕待尔之恩如天高地厚。且待尔父兄及汝子汝合家之恩俱不啻天高地厚。朕以尔实心为国,断不欺罔,故尽去嫌疑,一心任用,尔作威作福,植党营私,如此辜恩负德,于心忍为乎?尔自尽后,稍有含怨之意,则佛书所谓永堕地狱者矣,万劫亦不能消汝罪孽也,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一日。

    雍正写完,将手谕交给张廷玉,迟缓的目光凝视着东暖阁。张廷玉知道,这个皇帝已在思考如何处置住在城东的弟弟允禩。年羹尧一去,允禩已成砧上鱼肉,剁这鱼肉虽不费力,却要沾上血腥,带上屠弟恶名。但若不去这个瘤子,雍正力挽颓风振刷政治的雄心仍旧只是泡影。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大殿上的自鸣钟毫不迟疑地“咔咔”作响。

    一九九二年二月六日烟花爆门之夜于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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