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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施肉刑纨袴惊破胆 拟凯歌权且献良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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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十个侍卫灰头土脸被押了进来,初到行辕时的骄横之气一扫而尽。他们抬眼凝望了一下允禟,依次跪了下去叩头,穆香阿颤声道:“谢大将军不杀之恩,谢九爷救命之恩,谢各位兄弟保救之恩!”

    “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年羹尧扬着脸说道,“当庭各人四十军棍,以儆效尤!”两厢军校“噢”地答应一声,不由分说,上来就地按倒,噼噼啪啪就是一顿臭揍。年羹尧帐下军校司空见惯,木着脸不言声,允禟哪里见过这个?听着军棍打在屁股上一声声枯燥的闷响,不觉毛骨悚然。直到行完肉刑,年羹尧方满意地“嗯”了一声,说道:“没有**告饶的,还算像个样子。你们十位,就在帐下摆队听候使唤!我告诉你们,姓年的有不是处,你们尽可密奏皇上,不必顾忌——你们不就凭这个才敢放肆么?”

    十个人哪敢抬头,喏喏连声答道:“不敢,不敢!”

    “我也有密折奏陈之权。”年羹尧满脸阴笑,徐步下了公座,慢慢踱着步子,说道:“皇上若信我不过,岂肯将数十万大军交付与我?你们不晓事!今日不杀你们,并非我不敢。哈庆生是当今额驸,上月从四川督办军粮,迟到三日,我就斩了他。我先斩后奏!皇上不但没有处分,还下旨表彰了我。”说着,将一份折子甩给穆香阿。穆香阿颤抖着手打开看时,上头血红的朱批赫然在目:

    八月十五奏览。朕在此焚香祷天,与诸臣共庆佳节,不意即在西疆行军法杀人,思之颇有同时不同势之感。哈庆生原系不成材之人,原望其疆场磨砺,或可略有造就,不意竟以贻误军机获咎处死。朕初闻则惊,既思且喜,我朝若有十数个年羹尧,不避嫌怨,不畏权贵,公忠执法,朕何至于子夜不眠,焦劳国事?宗室外戚在卿军中效力者甚多,其后遇此等事,即按军法一体处分,不必专章上奏。卿且放胆做去,卿但为好臣子,何虑朕不为好天子?!

    字迹端楷,一色钟王小楷,秀拔有力。下头还钤着“圆明居士”小玺。穆香阿原存了告状的心,想伺机寻隙密奏一本,至此打消了妄想,忙双手捧还年羹尧,满脸赔上笑来:“今个儿一场噩梦,胜读十年书。咱们服到底了,鞍前马后,总归听大将军指使就是了!”年羹尧见收伏了这十个侍卫,暗舒了一口气,换了笑脸,说道:“总跪着做什么?起来!军法是军法,私情是私情。你还是我的世交子弟嘛!九爷的饭没吃饱,你们的筵也搅了——吩咐他们,重新设筵!我和别的军将饭尽量,酒不得饮过三杯。你们一醉方休,一来压惊,二来接风。”

    是时天色已麻苍渐昏,中军大帐重移酒樽,绛蜡高烧,十个侍卫忍着屁股火烫价疼痛,强颜欢笑奉承这位惹不起的年大将军,直到起更,各营军将还要回去处置军务,年羹尧方命撤席,着人送允禟东书房歇息了,自带着桑成鼎和贴身亲随迤逦回西书房来。却见别的师爷幕僚早已散去,只汪景祺仍在灯下伏案疾书,写着什么。年羹尧已是累极了的人,迈着灌了铅似的步履进来,连声索要“进参汤来!”又笑谓汪景祺:“你有年纪的人了,这里的事没有办得完的?没有急务,不用熬夜,这会子在写什么呢?”

    “大帅,”汪景祺写得专注,竟没留神年羹尧已经进来,听见问自己话,方搁了笔忙站起身回道:“我虽老,精神还好,有个写笔记的积习,天天都要写的。前几日上条陈,大帅军纪雷厉,赏重罚严,这固然是好,但战士都是关内来的,西疆寒酷无游娱之乐,难免寂寞思乡,这不是单靠纪律约束得的。所以我写几首凯歌上给大将军,可否颁示各军传唱,一可鼓舞士气,二则也免闲时无事思乡之苦,可使得?”

    年羹尧接过桑成鼎端来的参汤,趁热一饮而尽,笑道:“好啊!四面楚歌可散八千子弟兵,你这个人懂军事,知人心,难得!写什么词儿我看看!”说着上前俯身看时,见是三首诗:

    军声鼎沸米川城,帝简元戎诘五兵。

    班剑衮衣龙节至,岩畿赤子庆更生。

    宠命初登上将坛,相公自出逐呼韩。

    锦衣骢马亲临阵,士卒欢腾敌胆寒。

    连营鼓吹凯歌回,接壤欢呼喜气开。

    闻道千官陪仗,君王亲待捷书来。

    汪景祺见年羹尧看着不言语,回笑道:“我才力薄,写写而已,自然入不了大将军法眼。”年羹尧道:“这诗谁能说不好?太雅了兵士们也唱不起来。我总觉得气魄嫌小了点似的,由甘入青,已经小胜几战,写进去才好,你能否再拟几首我看看?”

    汪景祺沉吟片刻,也不再言语,上前提笔濡墨,文下加点,疾风骤雨般又写三首:

    指挥克敌战河湟,纪律严明举九章。

    内府新承卢矢赐,令公满引射天狼!

    边燧消时战鼓闲,弢戈解甲入重关。

    挥兵再夺狼头纛,胆落名王恸哭还!

    饮至元功竹帛名,至尊颁赏遍行营。

    一时下马听明诏,远近同呼万岁声!

    “嗯,好!”年羹尧见他才思如此敏捷,不禁大为叹赏,“实在这才鼓得起士气。前三首说我说得太多了,为时也太早。如今大敌未灭,不能歌我之功,颂我之德。就是这三首,按军乐配上传示各军。要人人会唱。待擒住罗布藏丹增,你再编几首更好的!”他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凝望着悠悠的烛光,慢慢的,却又黯淡下来,抚着剃得趣青的脑门坐了下去,仰着脸,半晌方叹道:“可罗布……罗布藏丹增在哪里?他的主力在哪里?好大一个青海啊——慢摇橹船捉醉鱼?我一天要花朝廷几十万两银子,皇上那秉性,能容我久战么?”

    汪景祺坐在斜对面,深不见底的瞳仁里闪着阴郁的光,盯视年羹尧良久,说道:“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罗布藏丹增的大本营在哪里。”

    年羹尧像一只突然发现老鼠的猫,身子猛地向前一倾,用狐疑阴狠的目光注视着汪景祺,喑哑地问道:“哪里?”汪景祺一笑起身,至沙盘跟前,用木棒指了指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塔尔寺!”年羹尧腾地起身,快步走到沙盘前,看了看塔尔寺位置,猛地抬头问道:“你初来乍到,凭什么敢断定塔尔寺是他的大本营?你要知道,塔尔寺离西宁只有几十里!”

    “您看这蜡烛。”汪景祺咬着牙,阴森森笑道,“照得通室皆亮,偏偏就照不到烛台——这就是‘灯下黑’!”汪景祺缓慢而又清晰地说着,语调干涩涩地没一点水分,又道:“游牧部落打仗,一样也要水、草、粮。遍青海四遭被围得水泄不通,为什么至今罗布藏丹增的兵仍能支持?就因为塔尔寺里粮库,还在源源不断供给。塔尔寺是敕封黄教总寺,除了自行在青海筹粮,在内地购粮,朝廷还时不时拨调粮食——年大将军,断不掉这个粮源,你征服不了青海省!”

    这一番议论对年羹尧来说真有醍醐灌顶之效,想不到“关门打狗”不但房子大,而且狗有东西吃!年羹尧牙关咬得格格的,“唿”地起身便走。汪景祺却道:“慢!”年羹尧倏地转身,说道:“你推测的有道理,不管是不是罗布的大本营,我都要剿了这个塔尔寺!”

    “塔尔寺可不是太湖吴家寨,也不是安徽江夏镇!”汪景祺语气平静得像刚刚睡醒的孩子,“塔尔寺无端被剿,就要反了青海一省!你须知,丹罗活佛就是这里的教主,皇上的替身文觉禅师也曾在此受戒。本来是罗布藏丹增‘窜扰青海’,你不但没有镇压了罗布军,反而激起新的兵变。我敢说,你今日剿塔尔寺,不出一月,你就要被锁拿进京,另委新的大将军来接替你!”

    年羹尧迟疑了,踽踽转回身来,背着手默默踱着,魁梧颀长的身影在书房窗上来回移动,因见桑成鼎进来,便吩咐道:“你去筹粮处传我的令,截掉一切内地运往青海的粮食。所有寺观庙院,喇嘛僧侣用粮,从军饷中按人供给——还有,弄点夜宵来,我要和汪先生彻夜畅谈!”

    只在顷刻之间,汪景祺便升到了“汪先生”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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