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一肚子的牢骚,今日借着酒劲儿全都发泄了出来,心中顿觉畅快淋漓。
她抱着酒坛子径直走到桌前,“咚”的一声,将盛得满满的酒坛子墩在了桌上。立时震得满桌杯盘碗盏都跳了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还有几双筷子骨碌骨碌地就往下滚,几个小太监忙去追,却因为有些醉意,手脚没了准儿,抓来抓去抓不到,于是筷子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良岫看他们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指着他们开心大笑起来。
流月也笑得直不起腰。
良岫却把碗伸到她眼前(酒杯太小,良岫早就让他们给换了小碗,说是这样喝着才痛快。),“惜月,别只顾着笑,来,给你家小姐满上!”
这话又让流月笑了半天,眼泪都冒出来了,“小姐,您看看清楚,我是流月不是惜月那丫头!”
“鸭头?什么鸭头?拿走,我不吃鸭头,我吃素!”
这下可把众人笑坏了,一个个有爬在桌上上不来气的,有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哎呦的。
良岫却有些迷惑,指着他们问流月,“惜月,他们这是怎么了?羊角风犯了?你快去请沐太医,别耽误了病情。”
不等良岫说完,人们又笑作了一团。
流月在良岫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以惜月的身份给她倒了一碗酒。
良岫又一次端着碗站起身,只不过这一次是摇摇晃晃的。
“碗里没酒的都倒上,有酒的都端起来,今夜咱们是不醉不归!干杯!”
“干杯!”
众人齐声应和,跟着良岫干了碗里的杏花白。
等到第二坛酒喝干,外面已经打了三更的更鼓了。
人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四处,都撑不住睡了过去。一屋狼藉。
惜月领着几个还算有些意识的,正在厨房里收拾残局,抬人的抬人,收拾碗筷的收拾碗筷。
只有良岫还独自站在院子中央,手里还拿着洁白的酒碗,仰头望着天空。
冬夜漫长,寒星闪动。一角残月横于东方夜空。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公子,干了这杯酒,以了结这段无妄之情吧!”
最后一碗杏花白,滑入良岫的口中,却苦涩难咽,只辣得两行眼泪潸潸而落。
“喝酒为何不喊上朕?”
良岫抬起散漫的眼光,看向声音的来处。
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正直戳戳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有些怀疑,此人或许是龙云漠,不然怎会自称为朕?却又有些糊涂,龙云漠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今夜不是在荧慧宫里陪着懿嫔过小年的吗?金屋红帐、锦衾佳人,哪一个不会陶醉其间?却顶着寒风冷月的到这里来作甚?
再说了,门外又不曾有人敲门,自己手下的这些没出息的家伙又都几杯酒下肚就醉得一塌糊涂,哪里还有谁能去开门迎驾?
良岫摇摇头,否定了来人是龙云漠的想法。
“真是痴心妄想、痴心妄想啊!一个痴心妄想的人,做着痴心妄想的梦……”
良岫自嘲地嘟囔着,将碗举起来往嘴里倒,却一滴都没有了。失望地摇摇头摇摇晃晃地走到紫藤架下的石桌旁,把碗铛啷啷丢在上面,然后在石凳上坐下。
若是春夏时节,紫藤垂下花穗,绿叶搭做凉棚,人们坐在石凳上,品茶赏花、聊天乘凉,这倒确实是个好去处。可是如今隆冬时节,石凳如冰一般寒冷,良岫却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面。
大约是因为喝了酒身上热的缘故,她竟没有觉出冷来。
那黑影上来拉她,她的反抗同样毫无作用,她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