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漫起,白衣少年手挥五弦,一言不发地专心抚琴。这是上古神木雕琢而成的瑶琴,白衣少年很多年已经没有取出来过了。
依旧是夜色深沉,星月无踪,江风时紧时舒,涛声时骤时缓,却是正和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白袍老人凝视着江水,道:“老四痴醉此琴,已然人琴合一,虽然还未臻化境,却也登堂入室。”
琴声铮然,犹如风云齐聚,江左布衣只觉得猎猎杀气恣肆飞腾,眼前一花,琴声舒卷之中,仿佛飞雪连天,漫漫洋洋地吹来,顷刻之间飞雪结成无数狂龙,盘旋飞纵,遇仙诛仙,遇魔屠魔。
江左布衣心头一片灵光掠起,双目合起,随着琴声纵身狂荡,倏忽间已然飞身进入琴声之内,携着雪龙催发内力,衣袂间剑气疾挥,大袖内长风飞驰,琴声急,便如飞龙在天,气吞万里伏虎;琴声缓,则如亢龙有悔,铁马冰河入梦。
白衣少年突然张口,一道血剑飞出,手缓缓停住,道:“我这天龙赋于今绝矣。”
蓦然举起手掌,只听得咔嚓一声,古琴应声粉碎,化为一缕雪影扑向江左布衣。
白袍老人凄然道:“老四倾一生功力赋予江郎,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老头子唯有仿效之,才能对得住老四。”
江左布衣轻飘飘落到地面,那缕雪影随之化进他的经脉之中。
白袍老人道:“江郎,来来来,老头子与你对弈一局。”说罢,袍袖一拂,一江怒水已被他摄来,在他身前犹如银河狂泻,登时一局棋已成,每一个棋子便是硕大的水球。他出手如风,棋局变化,却见棋局上山河摆布,星月罗列,风云雷电肆意纵横,天地万象恢弘开张。
江左布衣熟视良久,轻轻一笑,径自投身棋局,站定之后,双袖疾挥,身前身后风云消隐,白袍老人的天地万象棋局便为他所破。
白袍老人仰天长啸,道:“江郎居然晓得天地万象棋局,这也是天意如此,老头子输的心服口服。”再一拂袍袖,汪洋怒水便为他送走,只余下一缕青光如同素月,悄然潜进江左布衣的体内。
黄衫客瞧着江左布衣,笑道:“这短短之间,江郎已经领悟了老三的紫气东来,本夫子的日月经天,老四的天龙赋,老大的天地万象,也吸收了老三的紫焰神功,本夫子的沧浪神功,老四的雪音神功和老大的青冥神功。只要江郎将四种神功融会贯通,化为一体,将四种招法参悟渗透,化为一式,灭化那三个怙恶不悛的元神易如反掌,天劫来临之时为咱们护法驱魔也绝非难事。”
江左布衣淡然一笑,道:“灭化三个元神,何须如此大费周折,大动干戈?江郎虽然不慧,却也猜出,四位前辈如此栽培江郎,归根结底乃是为了天劫之际江郎运用四位前辈的神功招法为之驱魔护法。”
黄衫客眼神微变,哑口无言。蓝衣女子却巧笑道:“不管为着什么,咱们都将一身功力传给了江郎,不念鱼情念水情,江郎也不能在天劫来临之际见死不救,对咱们弃之不管。”
白袍老人怅然道:“正如老三所言,江郎宅心仁厚,情思最重,咱们四个老不死的性命当今世上只能托付于你。江郎得咱们一身功力,在天劫来临之际,自然知晓如何为咱们驱魔护法。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江左布衣正色道:“江郎自然不是见死不救之人,还请四位前辈放心。不过,江郎还有一事不明,须请前辈明示。”
白袍老人何等精明,已然猜出江左布衣要问之事,开口道:“江郎所问之事,莫非是那三个元神如何到了灵幻秘境?”
江左布衣道:“正是,以那三人的修为在尘世上也不算卓异,身死之后所余的元神又有何法力进入灵幻秘境,况且灵幻秘境又岂是随意可以进得的?”
白袍老人道:“此事又有神妙之处,这三人虽然在尘世上武功修为甚弱,却因机缘巧合,在血洗江家集时得到了你师尊留下的一部奇功秘籍,那秘籍本是留给你养父母的,已资他们修炼可以进入散仙之列。修炼那秘籍,虽然武功未必有精进,却可以炼就不坏之元神。你养父母资质太薄,仙缘太浅,得宝书而不知其意。当三人血洗江家集时,意外寻到秘籍,所以隐姓瞒名暗自修炼,居然也有小成。此次,老四将他三人击杀,那三个元神竟然附在老四的剑上,咱们初始并未察觉,知道进了灵幻秘境,三个元神因得天地灵气,一日千里,暴成大患,显露行迹,潜入此间。”
江左布衣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江郎还有一事要问。前辈曾言三人血洗江家集乃是听从七星盟授意,他三人得到秘籍,潜行修炼,七星盟难道不知?”
白袍老人道:“七星盟当然也知,不过三人灾星未到,死劫未成,况且七星盟也想看看他三人所修的秘籍到底如何,得以逃脱七星盟的追杀。”
江风吹寒,子夜时分将至。
江左布衣淡然道:“师尊本有精细过人的心智,如何在此事上这般料事不足,见事不明?莫非其中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