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花雨重现,一片片在云海中飞旋,如同无边的情愁,好像绵绵的相思。
有两片落到一个女子的脸上,仿佛倏忽之间变成了泪珠,凝着遥远的守望和心底的无奈。
那个女子凝视着江左布衣,唏嘘道:“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在想念一个人。”
江左布衣道:“此非想念,而是企望。”
另一个女子远望天际游云,道:“想念也好,企望也好,那个人和你已经许久不见了,是么?”
江左布衣道:“江郎并非与那人不见,毕竟有梦的时候,我会见到那人。”
玄衣老人走过来,沧桑一笑,道:“自古多情多愁,江郎为何痴痴如许?”
先说话的女子此时幽幽道:“我们不知道家师是否还有什么弟子,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们既没有听家师说过,也没有见过。”
江左布衣问道:“不知两位仙子芳名如何称呼?”
那个女子看了一眼同伴,道:“我叫眉儿,眼眉的眉,她是我师妹,叫馨儿,馨香的馨。”
玄衣老人此时插话道:“这两位仙子追随云衣娘娘大约十八九年了,俱是兰心蕙质,是以仙缘不浅。”
江左布衣看了看玄衣老人,道:“尊者方才所说,等江郎百年,只为了勘破修行之困,却不知困在何处,如何破解?”
玄衣老人闻听江左布衣此言,心内感喟,暗道:“江郎果然有与人为善之厚德,济人之困,时时挂怀。”苍颜之上隐现感念之色,道:“当年老夫修行甚勤,然而资质不佳,是以虽进灵幻秘境却难以悟修进之大道。”
眉儿姑娘此时插言道:“玄衣尊者苦心修行,其心可嘉,其情可悯,只是在这般若云楼下固守百年,仍难以自云楼中参悟大道。”
玄衣老人面现窘色,道:“是以,还请江郎成全。”
江左布衣抬眼观望那栋云楼,云楼高踞,静若岱岳,不知何时何人所建,也不知所建之人如今是在人间抑或是成了神仙。
眉儿姑娘一直盯着江左布衣,见他沉吟之时更显得凝重和神俊,大有不染红尘的飘逸之态,不禁竟有些痴了。
半晌之后,江左布衣轻轻一笑,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因其不生,是以不灭,因其不垢是以不净,因其不增是以不减。此中玄奥,并非玄奥。尊者可知两句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玄衣老人心田微动,若有所悟,答道:“这乃是苏学士的诗句,老夫百年之前便诵读过。当年,老夫本是进士出身,因厌倦仕进之路,方才许身修行大道。”
眉儿姑娘确是冰雪聪明,心思聪敏,在二人一问一答中已经略有所悟,心底越发对江左布衣生出仰慕,轻声道:“江郎流连尘世,委实大有明珠暗投之憾。”
江左布衣淡然一笑,道:“江郎懒散成性,淡泊平生,置之何地皆不过是一缕飞尘罢了。哪里有什么抱憾之说。”
蓦地,大袖一挥,袖底浮云凝聚成龙,纵身跃起,双足踏着云龙,直扑云楼。见他有束气成质的神功,玄衣老人扼腕叹息,仰天道:“江郎不仅大智慧,且有大修行,果真是九天之谪仙,天下之菩提。”
江左布衣已然飘落到云楼之上,双掌发力,磅礴如同江海,已将云楼之上的云影收束成团,继之,长啸一声,身形浮动,衣袂飘飞,转瞬之间,云楼之上便绽放一朵莲花,乃是他所收束的云团所成。“且随江郎同乘莲花,自有洞天相迎。”
随着他的召唤,玄衣老人和两个姑娘飞身冲上那朵莲花,江左布衣大袖再挥,莲花宛如轻舟,将四人送出那幅巨画。
莲花散落,一袭布衣潇潇,江左布衣注视着那幅巨画,道:”尊者百年之困,追其根本乃是忘了诸法空相,空中无色。困于巨画之中,哪里寻得到修行大道?“
说罢,轻出二指,以心经度厄神功中的不生不灭之法弹出一股劲力,那幅巨画应指焚化,只留下空蒙的浮烟。
江左布衣笑道:”无色无空,方为修行大道。世间何尝有困于画中寻求修行大道的?既然无画,百年便是修行。“
玄衣老人已有彻悟,哈哈大笑,趺坐于地,已见菩提。
“莲花本无相,修持乃不生。大道空色中,无色亦无空。”遥遥地有歌声传来,似有似无,是色是空。
江左布衣也大笑不绝,眉儿姑娘却见他眼角眉梢隐约着淡淡的寂灭之意。
馨儿姑娘此时开口道:“江郎已经看破了第一关。”
这一关叫做皈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