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将眼神从我的脸上移开了,说道:“我们先去勘察一下尸体,事情完了以后你到我们那里去作一个笔录。对了,范院长,你能不能叫那位在门口处保护凌助理的外科医生马上来一趟?”
我本来想离开的,但是我不能,我不想让他认为我要去串供。
他来了。那位普外科的副主任。
“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我还得去处理其它的事情。”我对那位警官说。
他朝我点了点头,道:“对不起,凌助理,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我理解。”我朝他笑了笑。
出了范其然的办公室后,我忽然发现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
那位警察的眼神太厉害了。如果我的心理素质不好的话,无辜的我也会慌乱的,更何况傅余生的死我确实有一定的责任。
我去找到了办公室主任和传染科的负责人。
“都办好了。”他们汇报说。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自作主张范其然会不会有什么意见?万一今后出了什么问题的话这件事情的责任可得由我一个人全部承担。我不禁有些后悔起来,因为范其然并没有对我作过这样的指示,他甚至连暗示都没有给我一个。
我急忙去给他打电话。
“你等一下,我出来给你说。”范其然接到了我的电话后对我说。
我悄悄地摁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你做得很好。但是你要仔细检查一下那些材料有没有什么问题。”他说。
“我马上去检查。”我说。
“你叫检验科的华主任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他随即吩咐道,“小凌啊,还是你不错。刚才那位警官在询问我们外科的那位同志的时候他居然紧张得说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人也真是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啊,我们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那么紧张干什么啊?别人不怀疑都要怀疑了。真是的!”
“那位警官的眼神太厉害了。他学过心理学,因为他盯着我看的时候看的是我的眉心处。那个地方被人那样盯着的时候可是很容易产生慌乱。”我笑着回答,同时心里也很是自豪。
“唉!这天有不测风云。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事情呢?小凌,看来很多事情我还是只能靠你啊。”他叹息着说,“好了,不说了。你赶紧将你手里的事情处理好。对了,医院和那些基层医院的那件事情可不要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啊。”
“我明白的。”我急忙挂断了电话。
即刻去找到了办公室主任,我让他将傅余生的所有住院资料都拿来我看。还好,我没有发现问题。
事情办完了,但是我的心情却极度糟糕起来。在处理这件事情的过程中我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似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在办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后,我却忽然地感到悲怆起来。
在近段时间里我经历了两个人的死亡,这两个人我都很熟悉。他们一个是我的导师,另一个是我曾经的室友。这让我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与短暂、悲哀与无奈。在我的心中,他们曾经都是那么的鲜活,但是现在,生命已经逝去,他们的音容笑貌却依然存留在我的心里。
现在,我才似乎真的明白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这句话的真谛。
现在,我才忽然有些明白了:傅余生的那种恐惧,还有他对生命的失望。此时,我不禁就想:难道傅余生真的是因为觉得对不起那个小李?
很显然,他曾经有过去娱乐场所放荡的经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确定究竟是小李传染给了他,还是他传染给了小李。从他自杀的结果来看,应该是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艾滋没有直接杀死傅余生,杀死他的是恐惧和愧疚。
疾控中心的人来得很快,傅余生的尸体也在很短的时间里面处理好了。现在只是等待他的父母来了再进行尸体的火化。
当天晚上的时候我被叫到了刑警队,他们让我作了笔录。我只得再次将自己与傅余生的谈话过程重复一遍。讲完了之后我在询问笔录上签了字。
从刑警队出来后我即刻回到了医院。我没有回家。我在医院的办公室里面呆了一宿。
第二天下午傅余生的父母赶到了我们医院。
医院办公室的人在电话上并没有告诉他们傅余生的死讯,只是说他得了急病。
看着傅余生父母焦急的眼神,我的心里很是难受。
范其然亲自接见了他们,他缓缓向给他们讲述了傅余生的死亡过程,告诉了他们他们儿子所患的是何种疾病。
傅余生的母亲顿时昏迷了过去,他的父亲倒是还比较坚强。但是我看见他的嘴唇在不住地抖动。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有再去说任何的话。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的安慰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这一点似乎所有的人都明白。傅余生的父亲的嘴唇仍然在颤抖,他没有哭泣,但是眼泪却已经流满了他的脸。
傅余生的母亲被抢救过来了。她开始在那里嚎啕大哭。我害怕见到这种悲伤的场景,赶快逃离了现场。
出了医院后我开车直接去了疾控中心。我想知道那个小李的情况。不知道是为什么,我非常想弄明白这件事情的真相。
省疾控中心的人对我很热情。当我向他们提出了想见小李一面的要求后他们居然答应了。因为我说了一个理由—:我和傅余生是朋友,我们曾经住一个寝室。还有就是我是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助理的身份。
一见到小李我就认出她来了。她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是今天的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我看见她后却顿时就打消了去询问她的念头。我不忍心。
我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开了。
“你等等。”我听到身后的她在叫我。
我转身。
“傅余生怎么了?”她在问我。看来她很聪明,她看见了我就知道傅余生也出事了。
“他自杀了。”我叹息着告诉她。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是我还是告诉了她那个不幸的消息。
“是我害了他……”她喃喃地说道。
我离开了。我不需要再问她了,她的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忽然有了一种犯罪的感觉:傅余生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我不应该对他说那样的话,我不应该去询问他的那些事情。
直接回到了家。我万分的疲惫,我的心比我的身体更疲惫。
洗了澡开始上床睡觉。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床在旋转时候的那种难受的感觉。睁开眼,那种旋转的感觉顿时消失了。我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我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欺负傅余生。他找我办事,我随意就放弃了他的请求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虽然自己当时报复的并不是他,但是我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却完全是事实。这其中的原因我自己很清楚——我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弱者。
这次我对他的询问也是这样。我假惺惺的在他面前表现出一种真挚,假惺惺的去与他握手,我的目的却是为了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为了知道他那种可怕的疾病是否与自己、与范其然有着某种关联。
其实对盛凯,对孙苗苗的老公,对黄杏儿的男人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在一次次的与她们欢爱的时候其实就是在欺负她们的男人。
我忘记了“这个世界永远是公平的”这句话,自己不也在被别人欺负吗?想到这些,我不禁对自己准备好的报复计划有些懈怠了起来。
开始睡觉。我感觉自己真的是太累了。
一阵刺耳的电话声吵醒了我。
“你要的资料我拿到了。”云霓在电话里面告诉我说。
我去看天色,它已经是夜晚。
“到眠月小酌吧,我们在那里一起吃饭。”我告诉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