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与房俊相识已久,两人志同道合、交情莫逆,但相比之下,他的防具的尊敬更甚于友情,原因便在于房俊时不时展现出来的奇思妙想,往往能够使得极为困窘的境遇在轻描淡写之下被化解。
譬如发明并且改良火器,使得皇家水师纵横七海、水上无敌。
譬如改进制盐法,将世家门阀对于盐池的垄断彻底敲碎……
眼前这个“稻田河蟹养殖技术”虽然看起来丝毫不难,即便是大字不识的老农也能轻易上手,可其中所蕴涵的广阔前景却让马周心旌摇曳、情绪兴奋。
他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能让受苦受累的百姓得到与之相应的幸福生活,深切明白相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不仅仅在于降低租税、整顿吏治,更要在农业技术之上实现长足进步。
海外稻米大肆进入大唐极大的缓解了大唐的粮食危机,更多的百姓吃得上饭,这是天大的好事,但身为官员就应该居安思危,现在水师战力庞大、所向无敌所以能够“购买”更多的稻米运回大唐,可万一有一天水师衰落、海外异族崛起导致无法运输更多的稻米回国,偌大的帝国岂不是要重归之前粮食匮乏的日子?
到那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倒退”的问题,武德末年大唐的人口两百余万户,当然其中因为多年战争使得人口隐匿未能归于户籍之中,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三百万户,而现在随着丈量田亩顺利进行,那些被世家门阀隐匿起来的土地与人口都逐渐浮出水面,粗略估计今年大唐有大概六百万户、将近四千万口,十余年之后这个数量必定翻倍,大唐的丁口将前所未有的接近一亿。
一亿人口要消耗多少粮食?
一旦海外的稻米不能持续输入国内,庞大的人口去哪里寻找粮食?
所以无论海外的稻米输入多少、堆在常平仓里是否发霉腐烂,大唐境内的粮食产量不许保障在一个安全的警戒线之上,这就需要改进粮食耕作技术,提升粮食产量。
而房俊发明的这个“稻田河蟹养殖技术”,或许就是一个契机,若能大力推广,前景无限……
“别做美梦了!”
房俊看懂了马周的心思,给对方来了当头一棒,他用手指着远处稻田边界竖起的篱障:“河蟹是会到处乱爬的,不仅要挖设蟹沟、加高加固田埂,而且稻田的边缘一定要放置河蟹逃逸的障碍物。另外,豢养河蟹的稻田要水源充足、田埂不能漏水,最好在稻田之内形成微流,单凭稻田里的杂草等等是不能支撑河蟹足够进食的,所以还需要投喂特制的食料,河蟹是会生病的,要保持水源清洁的同时还要定期净化水质……”
马周越听脸越黑。
这一项项必要条件成为豢养河蟹的巨大限制,放眼关中有几块稻田能够拥有这样的适合条件?
既然只能在特定的地域推行,那么对于大局就不会产生太多利好,最终只能沦为权贵门阀的敛财之术。
“咚!”将河蟹狠狠丢进水里,马周一脸失望的反身走出水田,赤着脚踩着田埂来到地头一座茅草覆顶的凉亭,从随从手中接过抹布擦拭干净双脚,进了凉亭跪坐在木质地板之上,看着眼前小火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水壶发呆。
房俊紧随其后,将蓑衣脱下,用清水洗了手脚,盘腿坐在马周对面,亲兵从食盒里取出几样糕点摆在一张小几上,房俊亲手取下水壶沏茶。
微风细雨、湿润凉爽,山清水秀、稻禾如浪,就着香甜的糕点喝着滚烫的茶水,指点江山针砭时弊,心情很是舒爽。
马周喝了口茶,看着由近及远的稻田,感慨道:“现在正是稻子灌浆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又是一个丰收年。想当年此处还是山石林立、砂砾纷乱,短短几年时间却已经成了最上等的水田养育了万余人,二郎治民、务农之本事我远远不及,甚至就连这个京兆尹也是依仗二郎的余泽。”
房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烟雨缥缈之中的骊山,烟水横波、山岭叠翠,充满了一种水墨画的浸润渲染:“我这个人其实是没什么大志向的,当下所作所为不过是被这个时代推着往前走而已,不贪恋权势却总想以平生所学为这个国家、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尽一份力,无论最终做到何等程度,当将来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追溯过往不至于后悔,此生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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