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却也顺理成章。
试问,谁不想进步呢?
房俊顿时不满,瞪着于保宁:“之前口口声声保密,世叔怎地出去一趟就弄得天下皆知?给你的条件是我念在你我两家的交情上,拼着被陛下责怪的风险咬着牙答允的,现在人尽皆知,都想要这样的条件,可你难道不知如此一来会让中枢损失多少钱帛?”
于保宁哈哈一笑,不说话,低头喝茶水。
得了吧,对于于家来说失去了“首倡之功”所带来的收益,导致与其余人家同等待遇,可对于你来说难道不是正中下怀?
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在背后嚷嚷得天下皆闻,在将于家成为众矢之的的同时,也让旁人在事不可为的时候赶紧追求利益,对你趋之若鹜……
裴怀节苦口婆心道:“现在好不容易各家都松了口,越国公又岂能因为区区钱帛便将这个口子堵死?只要你答允下来,其余事情自有下官奔波操劳,您只需稳坐钓鱼台静候佳音即可。否则若是搞这种区别对待,只怕难以服众,定然再起波澜。”
他不管河南世家拿出多少钱赎买那些侵占、兼并的土地,也不管中枢会否因此损失大笔钱帛,他只在乎自己能否从中促成这件事,得到最为重要的政绩。
房俊看着他,淡然道:“威胁我?”
裴怀节肃容道:“不敢,在下亦是大唐的官员,自然拥护中枢政令,希望能够顺利实施,但身为地方官,牧守一方,预知到危险却不能不提醒,绝不会坐视地方糜烂。”
之前依靠河南世家担任河南尹,如今去意已定回归中枢,自然就要投入刘洎的阵营。想要在刘洎的阵营之中得到重视,就需要做一些让刘洎高兴或者得益的事情,毫无疑问,与房俊硬刚就是最让刘洎高兴的事。
官场之上想要进步,讲究的往往不是能力,而是立场。
如果能力优秀、政绩卓越,又能站队,想不进步也难。
房俊哼一声,并未与其过多计较,看向于保宁问道:“世叔也同意这么做?话说在前头,这是您自己提出来的,过后可不能以此要求我再给你更多优待。”
裴怀节蹙眉瞅了一眼于保宁,“世叔”?
于家与房家的关系这么亲近吗?
亦或者于保宁口中所谓的“优待”只是两人商议好的对外之言,实际上还有其他好处?
毕竟于保宁此番作为等同于一己之力将河南世家的同盟给砸碎,说一句“反骨”都不为过……
于保宁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心中只是略微担忧一下,便毫不在意道:“你我两家乃是世交,承蒙你喊一声世叔,我又岂能全无长辈之担当?些许利益不必在意,只要能够促成此番中枢政令之实施,于家即便吃点亏也无妨。”
裴怀节无语的看了一眼这个无耻之辈,你也好意思在房俊面前以长辈自居?
但心中也暗自警惕,搞不好于家当真凭借以往的交情,搭上了房俊这座靠山,若是如此,往后洛阳于氏在洛阳的地位超然,毕竟不仅魏王李泰常驻洛阳营建东都,武媚娘更是坐镇洛阳执掌商号,对于家的支持将会长久不衰。
房俊也敏锐的觉察到于保宁的心思,非但不予揭破,反而顺水推舟,慨然道:“世叔这说的哪里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世叔愿意为了支持晚辈实施中枢政令而有所牺牲,晚辈也绝然不会让你吃亏。这样,您自商号借贷的钱帛增加十万贯,且免于利息,算是晚辈以个人名誉给予的些许补偿。”
于保宁笑道:“既然如此,老夫却之不恭了?”
房俊也点头含笑:“你我通家之好,不必客气。”
裴怀节:“……”
你俩就在我眼前这般眉来眼去,是当我不存在吗?
不过他也并不在于洛阳于氏是否当真攀上房俊这条线,更不在意于保宁得了便宜还是吃亏,只要“丈量田亩”的中枢政令顺利实施,“以金属买”的策略得以实现为中枢源源不断的输送一大笔钱帛,如此政绩便都会算在他这个河南尹的头上。
“那下官便通知各家,明日上午齐聚此处,签署契约。”
既然确定了策略,那就不必在意河南世家的反应,将签署契约的地点放在这里,也算是为房俊造势,更是向其余河南世家表示“房俊太过强势我无可奈何”的暗示,将所有责任都推给房俊。
日后一旦发现吃了大亏,你们就找房俊好了,与我无关……
三人对坐,各怀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