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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门外禁军上前询问身份,入宫通禀之后,周道务下马跟随两个内侍入宫,目光所及之处,愈发令他心中惊骇、震撼难言,这巍巍太极宫到底经历了何等惨烈之厮杀,才能比长安城内更显破败?
往昔恢弘大气、精美华贵的太极宫遍地狼藉,优美景致几乎全部摧毁,断壁残垣俯拾皆是,一座座华美的宫殿皆承受程度不一的损坏,密密麻麻的脚手架布满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不可计数的工匠正爬上爬下,予以修缮。
到了武德殿外,内侍入内奏秉,周道务候在门外,只觉额头一凉,抬头仰望,云层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堆积而来,细密的雨滴洒下,转眼连成一线、汇聚一片,将残破的太极宫笼罩在水濛濛的雨雾之中,倍添几分凄凉。
须臾,内侍回转,恭声道:“太子殿下正在殿内与几位大臣议事,请周都督入内觐见。”
周道务眉头一皱。
他此番返回长安,是向着私底下与太子相见,动之以情得到太子宽恕,不再追究杀俘一事,可若是在场的人太多,难免有人落井下石,太子也不好太过徇私……
只不过已经到了地头,再想退走已是不妥。
只得点点头,整理一下衣冠,硬着头皮抬脚迈上门前石阶,在两个栩栩如生的白玉狮子注视之下进入武德殿……
殿内有争执声隐隐传来,在周道务踏入殿内的时候,戛然而止。
周道务收摄心神,走入殿内,光线有些昏暗,他微微眯眼,才看清太子正坐在主位,萧瑀、刘洎、房俊、马周四人分别落座左右,此刻都抬头向他看来。
几大步来到李承乾面前,单膝跪地施行军礼,大声道:“末将周道务,奉命押送俘虏回国,前来向太子殿下复命!”
李承乾一如既往的温和,白胖的脸上满是笑容:“自辽东而返,千山万水路途难行,道务辛苦了,看你这脸色又黑又瘦,想必吃了不少苦头,稍后好生歇息,免得临川心疼。”
“道务”乃是周道务的字,以字行,非是名……
周道务见太子神情温厚、关怀备至,心底一松,感激道:“多谢殿下,末将自辽东返程,遭遇暴雪极寒,大雪封路无法通行,无奈之下只得驻留辽东城,心中念及长安局势,心焦如焚,如今晚归一步,恳请殿下降罪!”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旁端坐的刘洎蹙眉问道:“敢问周都督奉命押送多少俘虏回国?”
殿内瞬间一静。
周道务心底一沉,果然被盯上了,只不过非是预料之中的房俊,却是刘洎这个杀千刀的……
心虚回道:“有数万之众。”
刘洎冷笑一声:“连准确的数字都欠奉,可见周都督对这桩军务有些不大上心呐……那么此刻这些俘虏已经悉数抵达关中咯?时间刚刚好,眼下关中遭受叛军兵祸,百废待兴,亟需庞大人力予以重建。将军此行,不啻于雪中送炭,太子殿下挡予以嘉奖。”
李承乾摸了摸唇上短髭,有些尴尬。
周道务杀俘之事,早有风传,李承乾也相信大抵如此,只不过坊市之间流传的那些“虐杀俘虏有伤天和”之类的传言他听过就算,区区俘虏而已,纵然宰杀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略微惩戒周道务一番也就罢了,总不能为了几个俘虏便将东征兵败、父皇受创的罪名归咎于周道务一身吧?
好歹也是功勋之后、自家妹夫,如此之大的罪名,周道务扛不住……
但刘洎此刻将这件事挑明,自己这个太子就不能装糊涂了,是非黑白,总得有一个说法。
周道务此刻在心里已经将刘洎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但即便心中再是恼怒,也不得不将头上兜鍪摘下放在身侧,改为双膝跪地,声音羞愤愧疚:“殿下明鉴,辽东气候恶劣,路途难行,过冬物资极为匮乏,导致俘虏大面积遭受冻疮,有些人冻疮严重,寒气爆发而死,有些人冻疮严重、不可医治,末将只能予以斩杀、放逐,免得大军遭受拖累。此虽无奈之举,但着实触犯军法,甘愿受罚!”
刘洎不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虐杀俘虏有伤天和,使得上苍降下怒火导致东征受挫,岂是区区一句受罚便可轻易揭过?”
转头看向李承乾,道:“殿下,微臣恳请三法司予以会审,一旦确认周道务杀俘之事,当依律斩首、以儆效尤!”
周道务吓得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