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瑀沉默一下,正要说话,冷不防坐在对面的房俊已经说道:“微臣认为可以。”
萧瑀:“……”
这几天默不作声还让老子疑神疑鬼,果然是想要跟老子作对是吧?娘咧,咱萧家的闺女算是喂了狼嘴里,还是条人模狗样的白眼狼……
他赶紧说道:“老臣认为不可,此番兵变,关陇上下目无君上、践踏律法,与谋逆何异?若不能予以严惩、以正视听,恐怕帝国威严将会荡然无存,使得天下人对皇权敬畏之心削减,影响深远,遗祸无穷,还请殿下三思。”
即便现在关陇门阀已然遭受重创,可毕竟盘踞关中百余年,势力早已深入之朝野、市井的方方面面,只要长孙无忌以及一众关陇大佬还在,便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实力。江南士族想要大举入朝填补关陇空缺出来的职位、权力,就必须将关陇连根拔除,否则必定处处受制、举步维艰。
李承乾没有做下决断,沉声道:“兹事体大,待孤好生思量,再做决断。”
“殿下英明。”
宇文士及自然知道攸关长孙无忌之生死,东宫内部反对声音一定很大,即便太子倾向于答允关陇门阀,也要私下里摆平反对者,免得东宫内部因此出现裂痕。
只要能拖着,关陇自然无所谓……
……
众臣散去,李承乾洗了把脸,正欲让内侍准备午膳,便有人来报,说是萧瑀与刘洎觐见……
李承乾没有急着召见,而是在内侍服侍之下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将萧瑀、刘洎请到偏殿接见。
见礼之后,两人落座,李承乾温言道:“两位爱卿有何要事?”
萧瑀与刘洎互视一眼,后者微微欠身,道:“殿下明鉴,关陇此番兵变虽然已遭挫败,可其行可恶、其心可诛,若不能将其彻底剪除,空养虎为患,还请殿下三思。”
李承乾看着萧瑀:“宋国公之意如何?”
萧瑀道:“老臣亦是同样意见,关陇叛军关中百余年,根深蒂固、势力庞大,今日固然遭受重创势力受损,可其心已然不忠,一旦缓过劲儿来,势必野心勃发,实乃极大之隐患,还望殿下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着想,莫要赦免长孙无忌等关陇勋贵。”
太子显然有意答允关陇赦免一众家主的请求,这让萧瑀深感不安。
关陇虽然失去了私兵,也尽皆致仕回家离开朝堂,但其强大的根基仍在,依旧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足以左右朝堂。尤其长孙无忌其人谋略深远、城府深沉,由其继续主导关陇门阀,必将成为江南士族掌控朝堂的绊脚石。
自己当初于东宫危厄之际依旧不离不弃,算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豪赌,结果如今赌赢了却还要与关陇争斗,如何能忍?
原本凭借江南士族的底蕴,以后在科举考试之中必定渐渐崛起,越来越多的江南子弟进入朝堂,可一旦赌输了便彻底与关陇决裂,起码半个甲子之内江南子弟都将远离朝堂……
李承乾略作沉吟,试图说服两人:“长孙无忌谋逆之罪,罪该万死。然而当下之局势看似稳妥,实则潜流汹涌,孤身为监国太子自当以大局为重,一时之权宜未尝不可。当务之急并非追究什么人的责任、夷灭谁家,而是重建关中、恢复民生,此乃大义,不容有失。”
他又何尝愿意绕过关陇门阀这一遭?起兵谋逆,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不赦之罪,夷灭三族都是应该的!
但他身为监国太子,在父皇已经驾崩的情况下就不得不以大局为重。夷灭关陇容易,但是之后自己却要独自面对江南、山东两地门阀大举入京,攫取政权,实在是势单力孤。
这个时候放关陇一马,无论关陇心里怎么想,都势必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紧紧拥护在他周围,助他掌控朝政。
说到底,身为君王就不能不懂得“平衡”之重要,江南、山东两地门阀共同进退,对他这个太子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李勣手握重兵的情况下,他必须扶持关陇予以对抗。
况且关陇起兵虽然形同谋逆,但其只是“废除太子,另立储君”,非是谋朝篡位,本质上可以避开律法之威严,身为监国太子予以赦免,完全说得通……
至于以后会否养虎为患,他却并不担心,经此一战,关陇于军中的根基已经连根拔起,数十年内不能染指兵权,族中私兵一扫而空,岂能威胁一国之君?
没有了军队、兵权,门阀再是兴盛,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而已……
自己只需通过房俊、李靖攥紧兵权,便可高枕无忧。
萧瑀一颗心往下沉,他意识到太子对于江南士族的提防之心居然并不在关陇之下,这对于整个江南士族的雄心壮志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君王之道,首重平衡,显然太子欲以关陇为刀,来遏制江南士族之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