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辛夷紧紧盯着圆尘,似笑非笑,“我是不清楚你们之间感情到底如何。只是听她的描述,你当是待她极好的,不然也值不得她用十六年换一声哥哥。然而,人心险恶,黑白难分,她又是那般心思干净的人,保不成她看错人,付错情。如果真是那样,我真为她不值,也为主持不堪。”
圆尘的笑意愈发清淡,浑然一个没有丝毫破绽的活菩萨:“女施主这话就着相了。世间情缘,贪嗔痴三毒俱全,比那刀山火海,还要害人害己几分。贫僧劝女施主先保全自身,哪里还有闲心来普渡众生。”
辛夷眸色一闪。圆尘这话说得很是古怪。
前半句倒像是高僧劝诫信众常见的,无非是世事如烟云,恩怨皆成空。然而后半句却透出丝丝凉意,好似暗中的刀剑不动声色的露出了锋芒。
“奴家一介俗人,可听不大懂主持的偈子。主持不妨把话说清楚些。若是因会错意惹起什么麻烦,可就平白冤枉了。”辛夷语调平和如昔,然而瞳仁却灼灼地锁定了圆尘。
圆尘毫不避讳地直视了辛夷片刻,淡淡地笑了:“女施主这话说得,若有麻烦那也是自找的。所谓一阵风来,是风在动还是柳在动,女施主可别糊涂了。”
“这外边萧萧凄秋的,柳儿都成枯桠子了,又哪里会动呢。主持愈说愈玄乎了。罢了,时辰不早了,奴家就不打扰主持诵经了。告辞。”辛夷毫无迟疑地起身,拂裙,转身就走。
没想到她的指尖刚触到门拴,背后圆尘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二十年前剃度出家,活着的意义就剩下了一个:守护那纸协议。这是我用一生换来的,心甘情愿换来的,所以它就是我的命。无论是时时监督五姓七望遵守,还是提点高家子弟万不可逾越。这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
辛夷的眉间腾起一股凉意。圆尘没有自称“贫僧”,而是“我”,一个对众人太过普通于他却是太不普通的自称。
辛夷半晌没有回话,也没有回头。她就伫立在门口等待圆尘说下去。因为她拿不准圆尘的意图,所以她不敢贸然出棋。
“有很多各怀鬼胎的人劝我,甚至我心底也有另一个我在劝我:复仇。对旁人或许太过狂妄,然于我,并不是做不到。但是那样的代价是,我不能保证,整个高家全身而退。毕竟棋局之中,有舍才有得,保一人易,保百人难。”圆尘的声音并没有太大起伏,仿佛在说着旁人的故事,平静到听得人心凉。
辛夷藏在云袖中的指尖蓦地攥紧了。
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而且还是来自“小伏龙”这个太过强大的对手,这让她瞬间决定:既然前途不妙,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生死祸福都有个明白。
“所以无论卢家如何骄纵,无论高家如何没落,你都保持着沉默,只要那张协议还在。”辛夷开口了。
“不错。”圆尘似乎轻笑了声,“富贵荣华,快意恩仇,前提是:得活着。所以受点委屈,受点冷落都无妨,只要保证协议有效,我就能保得全族性命。”
“确实。史册记载:过去二十年,从来没有渤海高氏子弟,因为五姓七望而丢了性命。”辛夷略微回忆了下史籍,带了分感慨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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