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宁不在,薛飞好些话一直憋着原本也难受了好几天,这一说就有点收不住了,又道:“那姑娘轰轰烈烈地追了一段时间,应该没追上,偃旗息鼓了。可不晓得后来怎么回事,两个人在圣诞节那一天好上了。就我们宁哥在学校的影响力,第二天就惊动校领导了。我的妈呀,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心慌,我们班主任那张脸简直精彩又可怕。就那天下午吧,校长、教导主任还有我们班班主任,三个人将甄学妹给叫到政教处去了,后来咱阿宁也去了……”
“再后来呢!”
不等薛飞说完,张景涛便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
“在一起了呗。”
薛飞的言语里颇有些得意喟叹,“他的成绩你们也看见了,走哪都是第一。反正我和康建平当时就猜,他肯定是用转学威胁了校长,不得已默许了他谈恋爱。”
“牛逼了啊……”
“那你以为呢,谁让人家有本钱。”
张景涛对这一点深以为然,跟着叹息,“讲真的,上学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谁次次拿第一的。”
“所以啊,人家就有早恋还不被学校阻挠的命。”
“……可最后怎么分了?”
李静晨听了许久,若有所思地问。
“这说起来我也不清楚了。”薛飞叹气道,“两个人一直挺好的。宁哥对小女朋友那叫一个宠,看见她下来等,怕人冷,晚自习直接早退;领着学生会一群人巡查纪律的时候,眼看着人家翻墙出去玩,当人面让记了名字,转个身就暗戳戳划掉了;我们学校有个体育生在背后说甄学妹闲话,他次次出手揍人家,最后都背处分了……反正我是觉得底线都快被他刷没了。”
“特么地这很好呀,怎么就被人甩了呢?”
张景涛一脸郁闷地问。
薛飞一愣:“甩啥?”
“你宁哥呀,一看就是被甩的那一个。”张景涛叹气说,“我可听说了,那姑娘军训那会就被一个男生在校门口举着转圈呢,昨晚还演那么一出,弄得跟偶像剧似的。人家那边桃花不断,咱们这边都冷得结冰了,一看也晓得怎么回事。”
薛飞张张嘴,半天来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拉倒吧你。”张景涛哼笑了一声,“不管这事实它到底怎么样,人家桃花旺是事实吧,被抱来抱去那也是事实吧,要搁你女朋友,你就乐意?”
薛飞:“……”
他无言以对,沉默几秒后,道:“那还真就是朋友。”
李静晨叹口气说:“像你这样的知道是朋友,像我们这样的那可就不清楚的。依我看这找女朋友也不能找太漂亮的,现在这些姑娘原本就娇气,长得好点那就更别提了,各个眼高于顶天天想着宝马香车高富帅,都不瞅瞅自己是不是白富美。那你说就漂亮也不能当饭吃吧,阿宁好歹也一校草,三年都没见和哪个女生暧昧过,她入学才多久这都俩了,是个男人那也受不住。”
“……”
薛飞定定地看了他许久,突然问,“你没受过情伤吧?”
“我就事论事。”李静晨冷淡地道。
话说到这就有点没劲了,薛飞想了想,补充道:“总归爱情这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张景涛撇撇嘴,突然笑了,“你没谈过恋爱吧?”
薛飞:“……”
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张景涛露出个哲学家般深奥的微笑,喟叹着解释:“你要谈过恋爱,就不会觉得这问题无所谓了。真正对哪个女生用情了,你能受得了她身边总戳着一大堆男性朋友?爱情都是自私的,所谓的红粉蓝颜说白了就是备胎,纯粹为出轨做准备呗。反正我是觉得什么纯洁的异性友谊都是扯淡,今天能有一大堆理由抱在一起,明天就有一大堆借口睡在一起。”
“你这未免太绝对了。”薛飞无奈道。
“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哈哈哈。”张景涛一通得意的狂笑。
一阵笑声缓解了宿舍原本有些沉闷的气氛,李静晨突然又道:“虽然绝对,却也现实。毕竟人言可畏,该注意就得注意,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薛飞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怎么你今天怨气这么重?”
李静晨叹气,“就觉得挺不值的。”
话落,李静晨抬眸看一眼程砚宁的位子,笑容复杂地说:“从小到大也没见过周围哪个男生活成他那样的,不像个人,是真的要成神了。”
“吱呀”一声,宿舍门突然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聊天的三个人顿时都止住了声音。
程砚宁随手插了门,走到了自己位子边。
薛飞眼见他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凑过去笑着问:“班花来了呀?”
程砚宁看他一眼,答非所问,“还没睡?”
薛飞:“……”
这不明摆着的吗!
他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通,想了想又问:“还个笔记这么久?”
“嗯,我去洗漱。”
程砚宁说完这句话,起身去洗手间了。
薛飞愣愣地看着他,不晓得为何,竟然从他笔挺的背影上察觉出两分强撑的平静。
边上的张景涛和李静晨在程砚宁跟前就没那么随意了,眼见他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两个人都明智地闭了嘴,转过身去继续各干各的事。
薛飞怀着一肚子问题上床休息。
没一会,程砚宁洗漱完又进来,拧亮了自己桌上的台灯。
薛飞探头出去看,发现他在把玩一个钥匙扣。
确切地说,是摩挲……
他原本就是身高腿长那一款的,因而两只手都显得比一般男生修长许多,此刻那十根手指映在几乎刺眼的台灯光芒下,白皙得近乎透明,异常好看。
至于手里那个钥匙扣……
薛飞还没仔细看呢,瞧见他突然收拢了右手,微一侧身,将那东西扔进了垃圾筒。
“咔。”
耳边似乎传来极轻微一道响声。
程砚宁拿了烟盒和打火机,起身出门去了。
薛飞收回目光再定睛一看,垃圾筒最上面那个钥匙扣的坠子碎成了两块,仔细辨认的话,精巧纤细的坠子拼起来,特别像一把拢起的油纸伞。
看着那碎成两截的坠子,薛飞懵了一懵。
雨伞这种东西,在《白蛇传》里是许相公和白娘子的定情信物,寓意极深。
他刚才那般深情又细致的抚触,很明显,这东西不同寻常。
甄甄小学妹送的?
这突然闪现的念头,又将薛飞吓了一跳。
*
女生宿舍,306。
甄明珠在熄灯前爬上床,戴上眼罩。
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赵嫣然扑向程砚宁的那一幕和昨天晚上秦远朝她走来的那一幕交替闪现,让她生出一种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复杂心情,难受极了。
天道好轮回,一抱还一抱?
程砚宁这会在干嘛呢?
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觉得应该是不重要的,在她给韩志新打出那个电话的时候,已经想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她不想再追着他的脚步了;不想再去感受那种因为害怕考不上云京大学而转头备考影视大学的矛盾心情;不想在每次看见他的时候,都猜测他的心情好与坏;不想在他面前演戏,装出一个依旧乖巧懂事的甄明珠……
她很累,不想再爱他。
哪怕她调整好以后,按部就班地考上了云京大学。
哪怕她仍旧怀念他,时常还心存感激。
甄明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渐渐地,思维陷入迷糊……
将睡未睡之间,她听到了风雨拍打阳台窗户的声音,感受到了丝丝渗入的凉意,不知怎么地,迷迷糊糊就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个晚上。
那好像也是秋天,风雨夜。
她回家后卸下了一周的疲惫,吃过饭早早就睡了。
本来是想等程砚宁的,可她实在太困了,程砚宁又说自己回来晚,她便没有等,怀着失落睡,梦里不晓得怎么就梦见秦远了,他和徐梦泽一起,与方冬他们打得乱作一团。
她着急哭泣,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徐梦泽倒在人群里。
挣扎了很久,她终于醒来的时候,想去客厅接一杯水,还没开灯,便被坐在黑暗里的人影吓得尖叫失声。
“过来我抱抱。”
她听见程砚宁的声音,异常温柔。
她平稳心神,就穿着睡觉的吊带裙走了过去。
程砚宁在她走过去的时候摁灭了手里的烟头,低头吻她的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香烟混合着淋了风雨后湿气的味道,他的嘴唇是温热的,手指却是冰凉冷硬的……
那一晚,他突破了一直以来恪守的底线,吻遍了她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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