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待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时间过了八点。夜色深了,寒风阵阵,万随遇便让一众人回家,一来留在医院里没用,二来明天开始便有一堆事情等着打理。
万随心坐在地上不吭声,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另一边,周长安跪在太平间门口哭。
最终,万随遇将万随心抱离了医院,周长安则被家里的管家抱走了,管家再三相劝他不听,被带着离开的时候,瘦小的身子还在管家的怀里拳打脚踢。
甄明珠和程砚宁走到停车场,眼见程砚宁拿出钥匙开了车锁,她抿抿唇,尔后开口说:“我来开吧。”
闻言,程砚宁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甄明珠接了钥匙,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走去驾驶室。
程砚宁坐上副驾驶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靠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冷冰冰的。他没有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甄明珠便趴过去帮他系好,临了,握住了他一只手。
他修长的手指,和他脸色一样,硬邦邦,冷冰冰。
“别难过了。”
看他许久,甄明珠轻声说。
程砚宁垂眸注视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个极浅的弧度,尔后,他抽了自己的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声音低哑道:“我没事。你能开吗?会不会不舒服?”
甄明珠摇摇头,“不要紧,这会儿没什么感觉。”
程砚宁便没有再说话了。
甄明珠发动车子,出了医院。
临近九点,黑色宾利停在了万家门口,先一步回来的陈力就站在外面等着两人,眼看甄明珠从驾驶室出来意外了一瞬,很快地接了车钥匙。
他去停车,甄明珠和程砚宁一起进屋。
先前程卓出事的时候她正和顾振南打电话,顾振南说是让杨春过来接她了,可因为这一桩意外,她有些不放心程砚宁,便说今晚不回去,顾振南同意了。
两个人走入客厅的时候,万随遇正好从楼上下来,在吩咐保姆:“盛碗粥给如意送上去。”
“好的知道了。”
保姆应声,转身就去了厨房。
万存希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万随遇,可怜兮兮地问:“爸爸,姑姑怎么了呀?”
“她身体有点不舒服,晚上我陪你睡。”
“看过医生了吗?”
“看过了,不是很严重的。”
“哦,那就好。”
小丫头明显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了。
折腾了这么一遭,万随遇也有些疲累,尤其是万随心要死不活的样子,让他心疼生气恼怒无奈。自己这个妹妹,从遇见程卓开始,便没有一天能让人省心的……
哎。
默默地叹了一声,他这才看见走到近前的程砚宁和甄明珠,连忙道:“厨房里晚饭早都准备好了。你们也稍微吃一点,尤其是明珠,吃完了早点上去休息。”
“嗯。”
甄明珠应一声,偏头问程砚宁:“那先吃饭?”
“走吧。”
程砚宁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心情也复杂到了极致。没有太过悲痛,甚至哭不出来,可偏偏,万随心和周长安的状态都能影响到他,让他心情沉闷无法疏解。
万存希在保姆的照顾下已经吃过了,因而也就三个大人,坐在餐厅里,一起吃晚饭。
这一晚,厨房里熬了鱼肉粥。大米的清香味很浓郁,甄明珠闻着也有些胃口,拿勺子吃了一口整个人却瞬间不好了,捂着嘴跑去了洗手间。
“呕——”
蹲在马桶边上好一会儿,有一种要将酸水都呕出来的感觉。
程砚宁在她跑来的第一时间就起身跟了过来,整个人也因为她这呕吐回过神,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面色担忧地拧着眉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砰砰——”
保姆敲门,递了一杯温水进来。
程砚宁接了水,一手扶着她起身,柔声问:“先漱漱口?”
“嗯。”
甄明珠点点头,一手扶着趴到了盥洗台边,拧开水龙头先漱口。中午过来的时候,她吃饭也没有吐,因而程砚宁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孕吐,眼瞅着她神色怏怏地漱口,无比心疼地问:“早上和晚上吐的厉害?”
“好像是。”
甄明珠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叹了一口气。
喝过水,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两个人再返回到餐桌边,甄明珠便没有再喝粥了,吃了一个小花卷和几筷子小菜,喝了杯牛奶,尔后回房间休息。
程砚宁和她一起上楼,在她洗澡的时候,找了件自己的大T恤给递了进去。没一会儿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下,便站在洗手间门口问:“洗完了吗?”
“嗯啊。”
甄明珠的应答声传来,问他,“你要洗?”
“我进来给你吹头发。”
话落,他推开门进去,开了排风,从浴室柜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
洗手间的门大开着,弥漫雾气很快散去,程砚宁将吹风机插在了浴室柜边上的插座里,让甄明珠坐到了马桶上,他微微俯着身,帮她吹头发。
嗡嗡嗡的声响,衬托得房间愈发安静……
等他动作轻柔地帮着吹完头发,甄明珠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一手揪着他腰侧的衣服站起身,到镜子前抓了抓头发。程砚宁就站在她边上,乌黑的眉清净的眼,颀长挺拔的身形,让人很有安全感。她将头轻轻地靠过去,侧身抱着他的腰,声音柔软地说:“你还有我呢,再过一段时间还会有宝宝,我们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陪着你。”
“嗯。”
程砚宁揉揉她头发,“十点了,该睡了。”
甄明珠两手圈着他腰身,身子稍微后仰一些,又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
程砚宁握着她的手回房间,等她上了床后俯身帮她压了压被角,又抬手捏捏她鼻尖,安抚地说:“早点睡。”
“那你呢?”
“……不太瞌睡,去看会儿书。”
本来想说去抽根烟,可话到嘴边又想到才刚刚答应了顾振南要戒烟,最起码在她身边的时候,能不抽就不抽了。收敛思绪,他朝甄明珠露出一个笑。
定定地看了他几眼,甄明珠便没有再要求跟他一起去,只说:“那你不要太晚了。”
“好。”
捏捏她脸,程砚宁留了一盏床头灯,出了房间。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看书的情绪,心里闷,看书也看不进去。不知怎地,他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让他没办法什么也不去想,上床睡觉。
医院里,万随心的模样,突兀地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这母亲,半辈子就为了那么一个男人作践自己作践他,眼下那人去了,她看上去倒显得安静。而她彻底放空宛若行尸走肉的样子,让他感到厌烦之余,还有一丝不忍。无论如何,毕竟是她将自己带到了这个世上,也曾经历十月怀胎,也曾有过生产之苦,就像韩太太和冯老师一样,为他受过辛劳。
不知不觉地,程砚宁走到了万随心的卧室外面,越靠近,心里那一股子不安,越强烈。
房间里很安静,就好像完全没有人一样。
睡着了?
程砚宁觉得她应该睡不着,收敛思绪再听,隐约听见脚步声以及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神色一愣,他都忘了先敲门,手下一用力,将房门给拧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他听见“砰”一声闷响。
视线下移,透过身后映进来的灯光,看清了落在地毯上东西。
水果刀,刀锋闪着煞白的光……
“啪!”
他抬手拍亮了灯,目光如炬地盯住了万随心。
万随心取刀的时候,头发散乱披着,身上还是下午那身衣服,血迹斑斑,尚未换掉。茶几上的果盘在她取刀的时候歪斜,几个苹果脐橙滚落到地上。
被他盯着看,她呆滞无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点人气儿,低头轻喘了一下,好像突然活过来。
“你要做什么?”
许久,程砚宁垂着的一只手紧握起,冷声问。
万随心怔怔地,目光从水果刀上又落到一地狼藉上,好半晌,梦呓般低语:“我就是想吃个苹果。”
程砚宁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脐橙,苹果,全部放进果盘,又弯腰捡起水果刀,将所有东西端去洗手间冲了一下。再出来的时候,他将果盘重新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双腿微微跨开,脊背低俯下去,右手拿着水果刀,左手拿了个苹果,头也不抬地说:“我给你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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