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6:简单的三个字,仿若一声宣判。
他说完,病房里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兰盼看着他,只觉得大脑中变成了空白的一片。喉头发紧,她想说些话来挽回颓势,偏偏,好一会儿,一句话都不曾挤出来,脸色因此变得僵硬而紧绷。
与此同时,金晨也看着她,神色间有几许复杂的审视。
从接触、恋爱到双方家长见面意图订婚,他们谈了也有近一年时间。在这期间,当然有过亲密举动,不过因为兰盼性子比较保守,所以哪怕他有需求,两个人也不曾发展到最后一步。她这种洁身自好的秉性,是促成他想要娶她的重要原因。可结果呢,洁身自好性格保守统统是假的,她之所以守身如玉,是因为不甘心,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奶奶说:当天进去的时候,顾景行急匆匆往身上套裤子。所以,她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骗了所有人,不仅有着出色演技、精心谋划,还有着寡廉鲜耻厚脸皮。
可笑自己年近而立,竟然被这么个刚毕业的女学生耍的团团转。
“呵~”
唇角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冷笑,他收回了看向兰盼的目光,侧身朝向顾振南,礼貌而面色内敛地开口道:“伯父要再没什么事,我先去上班。”
时至今日,先前所有的怜惜喜爱就当喂了狗。
他不愿意再将目光落在兰盼身上,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个病房里,多停留一秒。
“我送你出去。”
顾振南表示理解,开口说。
两个人步出病房门,顾振南将他送到了不远处护士台边,听见他说:“您不用送我了,又不是什么陌生地方。”
“打扰你了。”
金晨微微颔首,抬步离开了。
在他走出两米远的时候,身形有短暂的停驻,似乎有话想说。
不过,最终他不曾回头再去看顾振南,反而略微加快脚步,朝电梯口走去。停驻的那一下,他想起了顾兰盼曾经试图让他换血液的事情,斟酌着是否应该告诉顾振南。可再转念一想,那件事并未做成,甄明珠也早已回了顾家,眼下说出来,已经没有了意义。尤其,顾振南能将他唤上来,可见已经清楚了兰盼的人品,以他强硬的性子和手腕,自然不可能让兰盼继续留在顾家作威作福。换了角度再想,患血液的事情,他也不能说。
兰盼求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答应了,贸然说出,逞了一时痛快之余,也给他惹了一身骚。
为了他们金家的脸面,这件事他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进电梯之前,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尔后,毫不留情地,将兰盼的手机号拉入了黑名单。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嗡嗡——”
顾振南进门的时候,兰盼手机响了。
她魂不守舍,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短信。
来自金晨:“那件事没说,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宽容,好自为之吧。”
那件事?
兰盼拧着眉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是换血的事。心头一惊,她怕顾振南看见,连忙点了删除,尔后将手机放在了床上,默默地做了个深呼吸。
做贼一般的样子落在了王姐眼中,心中越发看不起她。
山鸡变成了金凤凰,偏偏还不满足,想要当豪门太太,那也得有那个命啊。这下倒好了,舍身一搏,老老小小对她的好感全部丧失干净,年轻有为的未婚夫飞了,谎言戳穿了,眼看着被顾家扫地出门,哭啼啼一朝回到解放前。要她看这姑娘也是个人才,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自己作掉了自己的锦绣人生。
还真是老话说得好:知足常乐。
瞧见顾振南往她跟前去,王姐悄咪咪地退到了一边,减少存在感。
“爸。”
兰盼再开口唤,神情忐忑中带着一股子无措。
“别叫我爸。”
顾振南沉声说道,“既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顾家待了十几年,可见你委屈之重意见之大。我们之间那一点因为你爸而存在的情分,已然所剩无几。从此之后你不是顾家人,也莫要入顾家门。”
“爸,我知道错了!”
兰盼喊话的声音,染上哭腔。
顾振南无动于衷,继续道:“刚才走进来的时候,我一直在反思。俗语说滴说之恩当涌泉相报,俗语又说升米恩斗米仇,我将你接来顾家,云京的繁华富贵迷了你的眼,养成了你这般不知感恩贪得无厌的性子。你毕业,我买房送车,还担心你因为被我独立出去心生不满。我给的太多,反而让你觉得这一切均是理所应当。”
“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爸,我没有这样想过!”
“你怎样想的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顾振南的语气和神情里,没有一丝的温情疼惜,只道:“目前你拥有的两样东西。房子是你的名字,我不会收回。一来是因为你爸当年舍身护我,二来就当全了这十几年我们的父女情意,三来算作你用自己一只手为自己谋取的同情。停在翡翠园的那辆车本就记在我名下,此后非你所有。你年纪轻轻,也该尝一下同龄人挤公交坐地铁的辛苦,方才能从付出奔忙里品出几分人生道理。至于工作,顾氏自然容不得你,年后你重新找一个。”
“不……”
兰盼被他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猛地摇了摇头,强烈反对他的决定。
顾振南不是这样的!
他虽然威严有余亲近不足,可明明就是个非常宽宏而且怜惜弱小的人。她纵然有错,可已然落到了这一步,他怎么忍心如此对待她!
收了她的车又将她赶出顾家踢出公司,一套房子能干什么?
那个房子就一百来平,哪里能和顾家的别墅相提并论,比先前军区的住所也差得远!
再说了,那个小区各项收费都不便宜,每个月各项费用杂七杂八加起来都差不多两千了,她刚上班就几千块的工资,自给自足的话,能留下什么?!
还没收她的车,她的姓,她的工作!
心里的愤怒和屈辱,一瞬间冲到了顶峰!
她自毁清白又废掉一手,到头来反而落了个鸡飞蛋打?!
不行!
着急万分,她都顾不得装可怜,讲道理说:“就算我在安眠药的事情上撒了谎,那也不能证明他吃的安眠药就和我有关!我做了鉴定了,就是景行毁了我的清白。”
顾振南被气笑了,“他昏迷你清醒,你说他毁了你的清白?你自己觉得,这话能讲通?依我看,与其说他毁了你的清白,不如说你占了他的便宜。景行的人品,我还信得过。”
“就因为他是你亲侄子!”
气急败坏,兰盼这一句,吼了出来。
“……”
男人深邃的眼眸里,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
兰盼却有些疯癫,情绪完全崩盘控制不住,又哭又笑地说:“说来说去,不过因为我是养女。我要是你亲女儿,你可能这么对我吗?就因为我是养女,所以我有错没错都是我的错,再小的错也是大错!别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是因为你打心眼里看不上我而已……”
“你真是让你父亲蒙羞。”
顾振南却显然懒于应付她大喊大叫,直接抬步出了病房。
王姐见他走,一时都有些懵了,扭头再去瞧兰盼,看见她“哇”一声大哭了起来。
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她用手去抹,也不晓得是不是牵动了伤口,进而发出了一声崩溃的尖叫。以往好好的人,一时间就整成了疯子似的。
云京市一套房诶,多少人奋斗半辈子都买不起,她还在这嚎叫?
贪得无厌的人,这嘴脸可实在难看又狼狈。
“走了。”
门口,去而复返的乔睿唤了她一声。
王姐这才回神,一边往出走还暗暗地想:对过惯了穷日子的人,穷的滋味其实并不可怕。最最可怕的,大抵就是这样大起大落,从贫穷困顿走入富贵丰裕,又从大富大贵跌入俗世尘埃。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话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这姑娘心态要不调整,迟早会将自己给毁了的。
暗自唏嘘,她快步追上了前面两个男人。
乔睿在停车场取了车,很快,三个人一起回翡翠园。
车上,王姐坐在车后排,顾振南坐在副驾驶。她闻到烟味的时候下意识抬眸瞧了一眼,发现顾振南那边的车窗降下了三分之一,冷风灌进来,将他吐出的烟圈吹的飘忽。而男人粗黑工整的长眉和深刻的眼眸缭绕于薄烟之中,显得情绪晦暗捉摸不定,一副深沉而冷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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